那粗糲的嗓音,打破了暗渠裡繃緊的寂靜。
悶葫蘆和另一個漢子僵在原地,抬著的手臂還保持著發力的姿勢,臉上血色盡褪。
頭頂鐵柵欄的縫隙外,火光搖曳,將一張張人臉的輪廓映在溼滑的石壁上,扭曲晃動,鬼影幢幢。
腳步聲,兵器碰撞聲,還有毫不掩飾的低笑聲,從四面八方壓了下來,將這個小小的出口圍得水洩不通。
被發現了。
而且是早就被發現了。
對方一直等到他們全部抵達這個死衚衕,才好整以暇地現身,就是要來個甕中捉鱉。
跟在後面的十幾個亡命徒,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們握著兵器的手,滲出了混合著汙水的冷汗,黏膩滑手。
前有堵截,後無退路。
這條又長又臭的暗渠,成了他們的棺材。
“獨眼龍老大料事如神。”
上方那個戲謔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得意。
“知道你們這群地溝裡的耗子,不敢從東市的大門走,非要學人家鑽洞。怎麼樣,花三娘給的這條路,還算好走嗎?”
這話一出,悶葫蘆等人的心又是一涼。
對方連花三娘都點了出來,說明紅燈院那邊,恐怕也早就被盯上了。
滾地龍在東市鬧出的動靜,根本不是什麼調虎離山,而是把老虎引來看了一場猴戲。
林琛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臉上看不出任何慌亂。
他只是抬起頭,透過柵欄的縫隙,打量著外面的人影。
火把很多,人影綽綽有餘,起碼有四五十號人,將這處廢棄染坊的院子圍得鐵桶一般。
王二的手,不知何時又按在了後腰的刀柄上。
他的身體微微弓起,像一頭準備在絕境中發起撲殺的孤狼。
他什麼都沒說,但身邊的林琛卻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子危險氣息,比剛才在岔路口殺了五個人時,還要濃烈。
這不是驚慌,而是興奮。
一種被逼入死角後,即將掙脫所有束縛,大開殺戒的興奮。
“林少爺,”悶葫蘆的聲音乾澀發顫,他湊到林琛身邊,壓低了嗓子,“怎麼辦?跟他們拼了?”
拼了?
怎麼拼?
人家在上面,居高臨下。
他們擠在這狹窄的洞口,一次最多爬出去一兩個人,出去就是活靶子,被人一刀一個剁成肉醬。
所有人的視線,都彙集到了林琛身上。
這個從頭到尾都平靜得不像話的年輕人,是他們現在唯一的指望。
林琛沒有理會悶葫蘆。
他從懷裡,又掏出了那張花三娘給的皮紙地圖。
火把的光芒昏暗,他幾乎要把地圖湊到臉前,才能看清上面用硃砂畫出的線條。
他的手指,順著代表他們剛剛走過的那條主渠,緩緩移動。
“上面的人聽著!”
悶葫蘆見林琛不答話,以為他也沒了主意,情急之下,扯著嗓子對外面喊道。
“咱們是黑石灘滾地龍大哥的人!今天的事是個誤會,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位行個方便,日後必有重謝!”
他想拖延時間。
上面傳來一陣鬨笑。
“滾地龍?他現在恐怕自身都難保了!”
那個粗糲的嗓音充滿了不屑。
“告訴你們也無妨,東市那邊,我們老大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滾地龍那二十多個蠢貨衝進去,連個響都聽不見!等解決了你們,就輪到他了!”
絕望,像暗渠裡的汙水,一點點淹沒了亡命徒們的心。
就在這時,林琛忽然開口。
“王二。”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王二身體一震,那股幾欲噴薄而出的殺氣,被這兩個字硬生生按了回去。
“少爺。”
“你左手邊,三步遠,”林琛的眼睛還盯著地圖,手指卻在上面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停了下來,“牆上,有什麼?”
王二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自己左側的牆壁。
那是一面被青苔和黏液覆蓋的石牆,和暗渠裡任何一段牆壁都沒有區別。
他伸出手,用指節敲了敲。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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