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的視線,死死地釘在那把刀上。
黑鱗。
那是他前半輩子所有血腥、殺戮、亡命奔逃的過往。
他以為自己把它連同那個叫王老二的身份,一起埋在了三年前黑石灘的洪水裡。可現在,它就這麼赤裸裸地,被滾地龍從墳墓裡刨了出來,遞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手,藏在袖子裡,攥得死緊。
他想後退,想搖頭,想大喊一聲“我不是他”,可喉嚨裡像是被灌滿了泥沙,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那把刀的凶氣,隔著幾步遠,都能刺痛他的面板。鯊魚皮的刀鞘,在火光下泛著幽暗粗糙的光,像是某種深水惡獸的面板。他記得自己每一次用油脂擦拭它時的手感,記得它出鞘時那一聲低沉微弱的。
他殺了多少人,才養出了這把刀的戾氣?
他已經記不清了。
“二爺,”滾地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的語氣裡沒有催促,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鄭重,“拿著吧。沒個趁手的傢伙,心裡不踏實。”
王二的身體,又是一顫。
他緩緩抬起眼,越過那把刀,看向滾地龍。滾地龍那張刀疤臉上的神情,不再是兇悍,也不是激動,而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執拗。將這把刀交還給它的主人,是一件必須完成的儀式。
這把刀,不只是王二的過去,也是滾地龍這些黑石灘亡命徒的記憶和圖騰。
王二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了角落裡的林琛。
林琛沒有看他,也沒有看那把刀。他的注意力,似乎落在了那些正在分發兵器,準備去東市鬧事的亡命徒身上,像是在評估他們的戰力。
可王二就是覺得,少爺在等他。
等他自己,做出選擇。
是繼續當那個只想安穩度日的王二,還是……暫時變回那個能握住“黑鱗”的王老二。
“拿著。”
林琛的聲音,不高不低地傳了過來,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吃飯”。
“路上用得到。”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插進了王二那顆被過去和現在擰成一團的死鎖裡。
不是為了殺人,不是為了重操舊業。
是為了用它,開出一條路。
王二緊繃的身體,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帶著地下空洞裡特有的潮溼和鐵鏽味,嗆得他胸口發悶。
然後,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隻瘦骨嶙峋,因為常年幹雜活而佈滿老繭的手。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粗糙的鯊魚皮刀鞘時,一股熟悉的戰慄感,從指尖瞬間竄遍了全身。
他沒有猶豫,一把抓住了刀柄。
很沉。
比他這三年來摸過的任何東西都要沉。
那重量,墜著他的手,也墜著他的心。
花三孃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自己的掌心。她看著那個瘦弱的男人握住那把兇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她忽然明白了,滾地龍他們敬畏的,根本不是什麼“王老二”這個名字,而是這個名字背後,那個能讓“黑鱗”這把刀認主的人。
滾地龍的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個滿足又猙獰的笑。
王二握著刀,手腕微微一動。
“噌——”
一聲輕響。
黑鱗出鞘三寸。
一抹暗沉的流光,在昏黃的火光下一閃而逝。刀身上,隱約有細密的,如同魚鱗一般的紋路,在特定的角度下才會顯現,透著一股邪異的美感。
刀刃極薄,鋒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