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扭曲的亞空間,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像是一碗被打翻的顏料,混雜得毫無章法。
沈安感覺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拉扯、撕碎,前一秒還看到自己墜入裂縫的殘影,後一秒就瞥見了自己化為枯骨的未來。
但那股來自地球的呼喚,那股夾雜著瘋狂與絕望的波動,像是一根燒紅的針,刺穿了所有混亂的幻象,直抵他的意識核心。
“回家!”
沒有導航,沒有星圖,甚至沒有了虛空之舟。
沈安憑藉著這股最原始的衝動,將自己化為了一道純粹的概念。他就是“歸鄉”這個念頭本身。
“撕拉——”
現實宇宙的“膜”被他強行撞開一個豁口。
法則流光閃過,下一瞬,他已經懸停在了地球的同步軌道上。
然後,他看到了。
沒有語言能夠形容眼前的景象。這已經不是戰爭,而是一場對星球的活體解剖。
巨大的法則裂痕,如同猙獰的傷疤,遍佈在蔚藍色的星球表面。
亞洲板塊的一部分被整個掀起,高聳入雲,本該是地幔的物質在真空環境下燃燒著詭異的暗紅色光芒。
南美洲的城市群落像是被重力顛倒,無數建築物的廢墟正朝著地心“墜落”。
海洋不再是藍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機的灰白,彷彿血液被抽乾後的面板。
“……操。”
千言萬語,最後只從沈安的喉嚨裡擠出這一個字。
他立刻將感知沉入這顆星球。
地球的法則降維已經到了一個無法逆轉的臨界點,空氣中稀薄的超凡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就像一個正在被拔掉電源的伺服器,所有的程式都在崩潰、終止。
他能感覺到雷毅那如山嶽般沉穩的氣息,此刻卻像是風中殘燭,微弱得隨時都會熄滅。
靈汐那空靈通透的力量,也變得混濁不堪,充滿了掙扎。
他們還活著。
這個認知讓他稍微鬆了口氣,但下一秒,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試著建立精神連結,呼喚他們的名字。
“雷毅?靈汐?能聽到嗎?”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不,不是死寂。
他們的精神世界外圍,籠罩著一層冰冷、嚴密、毫無感情的屏障,像一個資料黑箱,隔絕了一切內外通訊。
他們被困住了,而且是在精神層面被囚禁。
沈安抬頭,目光掃過地球外圍的虛空。
在那裡,懸浮著數十個純白色的光點。它們不大,每一個都只有一座空間站大小,靜靜地運轉著,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行為。
是“觀察者”的低階分身。
這些東西沒有開火,沒有投射能量,它們只是在那裡,像一個個沉默的抽水泵,一根根看不見的管道從它們身上延伸出去,深深扎入地球的法則之海,持續不斷地抽取著這顆星球的本源。
它們在加速地球的死亡。
直接動手?
沈安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跟這些邏輯怪物硬碰硬,只會讓它們解析自己的攻擊模式,然後用更高效的方式反制。
在星河圖書館外的那場追逐戰,教訓已經足夠深刻。
他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令人作嘔的白色光點,而是將自己的全部心神,與腳下這顆垂死的星球同步。
他感受著山川的哀嚎,感受著海洋的哭泣,感受著無數生命在法則崩潰中消逝時發出的絕望悲鳴。
然後,他將自己那團亂七八糟的“人性”法則,與這股龐大的“悲鳴法則”緩緩融合。
他不再是一個獨立的、強大的個體,而是變成了這首星球悲歌中的一個音符,一滴無人在意的眼淚。
他的氣息消失了。
那些“法則監測站”的掃描光束一次次掠過他所在的位置,卻毫無反應。
在它們的邏輯判斷中,沈安此刻散發的波動,只是地球壞死過程中產生的無意義“背景噪音”,屬於可以被忽略的冗餘資料。
他像一個幽靈,無聲無息地穿過了封鎖網,一頭扎進了地球的大氣層。
越是深入地殼,一股狂暴、混亂的法則波動就越是清晰。
這股力量帶著一種原始的、不講道理的毀滅慾望,和“虛空侵蝕”有些相似,但更加純粹,更加瘋狂。
彷彿是宇宙在發脾氣,而地球就是那個倒黴的玩具。
當他穿過地幔,來到地心附近時,終於看清了那股混亂法則的源頭。
地球的核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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