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被許良辰殺死?
她這倒是沒有想過。
至於逃跑?
可她只是區區地品築基!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王天生,卻是實打實的結丹修士!碾死她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過。
難道真要她去跟許良辰低頭道歉?
這一刻,悔恨如同毒藤,瘋狂地纏繞住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窒息。
一絲從未有過的、極其軟弱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如果……如果當初沒有生出異心,沒有背叛許良辰,繼續依附在他那棵參天大樹之下……是不是,就不會淪落到今天這般……連金丹螻蟻都不如的絕境?
然而……
時間不會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王天生雖然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但“帶臻尋歡去見許師兄”這條命令卻是刻在骨子裡的。
他晃了晃腦袋,努力驅散那些關於“白米飯豪華大餐”和“魔族審美”的奇怪念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女人啊,真的難懂。
這輩子單身,好像也不錯!
他手腕一翻,長劍歸鞘,發出清脆的錚鳴。
“走吧!”
他對著臻尋歡說,語氣淡漠。
隨即,他目光轉向還癱軟在血泊中、臉色灰敗如死的李道然,皺了皺眉,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還有這誰?是非曲直,自有許良辰許師兄明斷。起來,一起走。”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枷鎖,宣告了李道然最後掙扎的無效。
那句“還有這誰!”
更是讓李道然破防了。
她難道是什麼可有可無的小人物嗎?
臻尋歡沒有再看李道然一眼,她挺直了脊背,直接走出房門。
王天生緊隨其後,目光警惕地鎖定了失魂落魄、被強行拖起來的李道然。
夜色深重,血腥味被夜風稍稍吹散。
三人沉默地行走在通往玄天宗核心區域的寂靜迴廊上。
臻尋歡步履堅定,袖中的大衍神符硌著她的掌心,帶來一絲灼痛,卻也是唯一的希望之火。
王天生盡職盡責地“押送”著。
而李道然,則如同行屍走肉,每一步都沉重得彷彿灌了鉛,臉色慘白,眼神渙散。
許良辰!
這個男人,已經變成一道陰影,牢牢攥住了她的心臟。
聽濤閣外——
一名身著深紫色道袍、鬚髮皆白、面容古拙的老者,正負手從側面的迴廊緩緩踱步而來。
同樣的,這老頭也是來拜見許良辰這個師叔祖的。
順便問一下,師叔祖飛昇的時候能不能帶他一個。
只見,他氣息淵深似海,步伐看似緩慢,卻一步數丈,周身隱隱有細小的空間漣漪盪漾。赫然是一位煉虛期的老祖!他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這深夜行走、身上還帶著濃重血腥氣的三人組,目光並未停留,顯然並未將這三人放在眼中。
他的心裡……
只有飛昇!
這本是擦肩而過的瞬間。
可李道然,這個被恐懼和絕望徹底逼瘋的女人,她那根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在煉虛老祖那隨意卻蘊含著無上威壓的一瞥之下——徹底崩斷了!
積壓的恐懼、被愚弄的羞憤、走投無路的瘋狂……所有負面情緒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她猛地停下腳步,如同厲鬼般霍然轉身,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向那位正欲離去的煉虛老祖,用盡全身力氣,打出了曾經百試百靈的一拳——
“老匹夫!你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嗎?!滾!!”
“這個世界到底還能不能好,還要我們女修怎麼做,你們才能停止凝視!”
說完,李道然還捂住了胸口。
好像對面一個老頭兒,還會偷看。
曾經,她這招在宇宙中屢試不爽。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在寂靜的夜空下遠遠傳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天生驚駭得張大了嘴,腦子一片空白,連退三步,好像在說,“這個女人跟我完全沒有關係啊,老祖!”
臻尋歡也猛地停下腳步,愕然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狀若瘋魔的李道然。
不是……
我以前就是這樣的嗎?
臻尋歡看李道然,好像在看鏡子。
畢竟這種事情,她以前也沒少幹。
那位正欲離去煉虛老祖,腳步倏然頓住,然後立定在原地。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了身。
那張古拙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一絲怒意都欠奉。只有那雙深邃得如同星淵的眼眸,淡漠地落在了李道然身上。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個人。
像是在看一粒塵埃。
像是在看一隻……對著神龍狂吠的螻蟻。
沒有言語。
沒有威壓的刻意釋放。
只有一種源自生命本質、源自無上境界的、絕對漠然的俯視。
然後,他極其隨意地,抬起了枯瘦如鷹爪的右手食指。
對著李道然的方向。
輕輕一點。
“哼,早就聽說現在的修仙界,不像我們那個時候了,風氣不正還怎麼修仙?今天老祖就教教你什麼叫尊重強者!”
噗——!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戳破一個水泡般的悶響。
李道然懵了!
不是,他怎麼真的敢動手?
她就不怕天下人譴責嗎?
“我是許良辰的道侶!”
關鍵時刻,李道然喊了出來。
煉虛老祖的攻擊也戛然而止。
這樣的女人,雖然長得漂亮,可內心已經爛成渣了。
師叔祖也能看得上!?
“我不認識她。”
忽的,聽濤閣裡傳來許良辰的聲音。
於是,下一秒……
“我就是說,師叔祖可是註定要帶領我們玄天宗飛昇的轉世天尊,怎麼會有戀愛腦這種東西。”
煉虛老祖說完,剛剛停滯的攻擊便被再次啟用!
紅的、白的、粘稠的、碎裂的。
混合著溫熱的液體和堅硬的骨渣,呈放射狀,在清冷的月光和白玉廣場的映襯下,潑灑出一個巨大而猙獰的扇形!
李道然那無頭的屍體兀自挺立了一瞬,才軟軟地、沉重地撲倒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廣場。
王天生臉色煞白,雙腿不受控制地發軟,胃裡翻江倒海。臻尋歡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當場嘔吐出來,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裡。
就在李道然那具無頭屍身還在微微抽搐、頸腔裡冒著溫熱血沫的恐怖時刻。
那炸裂飛濺的頭顱碎片中,一隻尚算完整的、佈滿血絲的眼球。
帶著最後一絲凝固的、無法形容的絕望和哀求,竟然詭異地、直勾勾地轉向了聽濤閣的方向。
彷彿在無聲地、用盡最後一絲殘存的意念,發出靈魂的尖嘯:“救我!”
下一刻……
許良辰從聽濤閣中走出。
他顯然早已感知到門外的一切,甚至是透過系統的轉達,目睹了全過程。
踱步而出,步履從容,踏過廣場冰冷的玉磚,走向那血腥的現場。雪白的袍角拂過地面,帶起細微的風。
他看也沒看地上那灘猙獰的血肉和抽搐的屍體。
目光,甚至沒有在那隻絕望凝固的眼球上停留一瞬。
他的視線,平靜地、淡漠地,越過了這一切。
他已經完全不在乎這些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