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處,落日熔金。
狂風捲起沙粒,嗚咽著掠過一座座連綿起伏的沙丘,在空曠中留下悠長的嘆息。
天地間,唯餘這蒼茫壯闊的寂寥。
兩股沛然莫御的氣息沖天而起,激烈地碰撞、絞殺。
沙粒在無形的力場中懸浮、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漩渦中心,沙丘之巔,兩道身影如磐石般對峙。
一人身著勁裝,身材不算魁梧,卻挺拔如松,腰間斜挎一口樣式古樸的連鞘長刀。
正是張小凡。他右臂的衣袖已在方才石破天驚的交手中盡數碎裂,露出精壯如鐵鑄的臂膀。
那臂膀上,赫然印著數道焦黑的灼痕,皮肉翻卷,散發著恐怖的高溫餘韻。
他並未在意這些傷勢,眼中戰意未熄,熾熱如火,穿透扭曲的空氣,牢牢鎖住對面的身影。
對面那人,身形雄壯如遠古神魔,膚色是久經風沙打磨的古銅色,虯髯戟張,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正是塞外武尊畢玄!
他周身彷彿燃燒著無形的火焰,空氣在他周遭發出噼啪的輕微爆響,蒸騰的熱浪扭曲了他的輪廓,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尊從沙漠深處走出的火焰神祇。
“拳如烈陽當空,勁氣充沛浩蕩,橫掃千里如卷席。畢兄這'武尊'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張小凡聲若洪鐘,朗聲說道。
畢玄仰天發出一陣酣暢淋漓的長笑,笑聲滾滾如雷,震得遠處觀戰的突厥鐵騎座下神駿的戰馬都忍不住刨蹄嘶鳴,焦躁不安。
他那張古銅色的臉龐在夕陽的照耀下彷彿熔化的赤銅,額角細密的汗珠折射出點點碎金般的光芒。
“痛快!當真是痛快至極!”
畢玄聲震四野,豪邁之氣直衝雲霄。
“自我突破大宗師之境,登臨武道絕巔,已不知多少年未曾體會過如此棋逢對手、生死酣戰的快意!酒逢知己千杯少,嶽兄,你我痛飲一場如何!”
他猛地朝遠處嚴陣以待的突厥騎兵用力揮手,聲如雷霆:“取我窖藏的馬奶酒來!要那壇金狼烙印的!”
武尊令下,如山嶽傾覆。
數名早已等候的精銳騎士轟然應諾,如同離弦的黑色箭矢,狠狠一夾馬腹,戰馬長嘶,捲起滾滾煙塵,朝著遠處的營地風馳電掣而去。
馬蹄敲擊在沙地上,發出沉悶而急促的鼓點,漸漸融入風沙的呼嘯之中。
等待的時間並不漫長。
很快,地平線上煙塵再起,蹄聲如悶雷滾動,迅速放大。
為首騎士懷中緊抱一隻造型古樸的深褐色陶甕,甕口封泥上,一個仰天長嘯的金狼印記清晰可見。
雖未開封,一股難以言喻的醇厚酒香已然絲絲縷縷地透出,混合著草原特有的濃郁奶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野蜂蜜甘甜,在帶著涼意的晚風中悠然飄散,竟奇異地中和了空氣中殘留的灼熱與殺伐之氣。
隨行侍從動作利落,他們在張小凡與畢玄對峙中央的一塊平坦沙地上,利落地鋪開一張完整、毛色雪白蓬鬆的巨大狼皮氈毯。
雪白的狼毛在夕陽餘暉下泛著柔潤的光澤,與金黃的沙粒形成鮮明對比。
鑲銀的酒器被恭敬地擺放在狼皮中央,銀質的杯盞碗勺在暮色中流轉著柔和內斂的光華。
風乾的黃羊肉脯,色澤深紅,散發著粗獷的鹹香;金黃誘人、質地堅實的乳酪塊;剛剛烤好、還帶著爐火焦香和麥子清甜的囊餅……幾樣簡單卻透著草原人豪爽氣概的美食被一一陳列出來。一切準備就緒,侍從們躬身退至十丈開外,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
“嶽兄,請!”畢玄率先盤膝坐下,粗獷的面容上戾氣盡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暢快淋漓後的笑意。
他大手如同蒲扇,隨意地在那陶甕泥封上一拍,動作看似隨意,力道卻精妙無比。
“啵”的一聲輕響,泥封應聲碎落。頓時,一股澎湃如怒潮般的濃郁酒香轟然炸開!
彷彿是濃縮了整個草原春天的奶香、盛夏的陽光、秋日的野果以及寒冬的凜冽,帶著雪山融水的清冽與窖藏歲月賦予的醇厚底蘊,瞬間充斥了方圓數十丈的空間,連風沙都似乎被這濃烈的香氣醉得緩和了幾分。
張小凡朗聲大笑,衣袍迎著晚風獵獵一振,已如一片羽毛般輕盈地端坐於畢玄對面的狼皮氈上,動作行雲流水,不帶半分煙火氣。
“畢兄盛情,卻之不恭!”他伸出食指,在古樸厚重的陶甕邊緣輕輕一彈。
嗡——一聲清越的顫鳴響起。一道琥珀色的、澄澈透亮的酒線倏然從甕口激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線。
夕陽下,酒液閃爍著誘人的光澤,竟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精準無比地落入畢玄面前兩隻鑲銀的酒盞之中。
酒滿杯沿,形成一道微凸的弧面,醇厚的酒液在其中微微盪漾,竟無半滴濺落!這一手,舉重若輕,真氣操控已臻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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