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闔眼,復又睜開,那銳利中已是一片沉靜的灰敗:“況且,朕的身體,自己最為清楚。縱然拔淨這點餘毒,沒了這蝕骨的煎熬折磨,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最後幾個字,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砸在空曠的帳內。
宇文覺羅眼中寒芒如電:“陛下莫要憂心,到了我這等境界,除非大宗師的高手出手,否則世上難有傷我之人。
他目光穿透帳壁,刺向長安方向,如同實質的刀鋒:“普六茹堅身邊那幾個淨念禪宗的禿驢,不過是先天境的修為,聯手結陣,或許能勉強抵禦宗師一時侵襲,卻無力主動攻伐!
如今,佛們那群老禿驢已被魔門高手死死纏在長安,動彈不得,自顧尚且不暇!至於慈航靜齋的白衣尼”
他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絲譏誚,“此刻只怕正疲於應付魔門陰後祝玉妍的種種手段,在那妖婦手下鬥智鬥力,同樣分身乏術!”
宇文覺羅猛地站起,高大的身影在帳壁上投下巨大的壓迫陰影。“
陛下寬心!老臣已再次掌握那群靈鹿的確切行蹤,就在此處西北方三十里的孤絕峰頂。今夜子時,老臣必為陛下再取靈鹿寶血,手到擒來!”
說到此處,他語氣驟然一轉,森寒刻骨,飽含著滔天的恨意:“可恨!可恨那陰葵派的妖女!心思如此歹毒,手段如此詭秘!竟能瞞過我北周森嚴無匹的宮禁盤查,以採選宮女的身份混入內廷!此仇不報,老臣誓不為人!”他枯瘦的手掌緊握成拳,指節發出噼啪爆響。
宇文邕放在案几上的手猛地攥緊,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他眼中壓抑的殺意再也無法遏制,如同沸騰的岩漿,洶湧翻滾上來,幾乎要衝破帝王的冷靜偽裝。
那一夜,芙蓉帳內的溫香軟玉,纏綿溫柔鄉,就在他心神鬆懈之際,懷中那千嬌百媚的“宮女”驟然發難!
一股陰寒歹毒、銷骨蝕髓的詭異力量如同萬千冰針,瞬間刺入他的四肢百骸,貪婪地吮吸著他體內的帝王精元與生龍活虎的氣血!
那恐怖的吸力,幾乎要將他的魂魄都從軀殼中生生拽出!那一刻,極致的歡愉瞬間墮入地獄般的冰冷與虛弱。
宇文覺羅破門而入的爆響如同天籟。是他,以自身浩瀚精純的霸道真氣,強行轟入那妖女體內,破了那歹毒的奼女魔功,挽救了他這條真龍天子的性命。
即便如此,妖女臨死反噬噴出的那口毒霧,也已鑽入他肺腑經脈,日夜煎熬,如同跗骨之蛆!
“與魔門虛與委蛇,終究是與虎謀皮,飲鴆止渴。”宇文邕的聲音壓抑到了極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深淵裡鑿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與血腥氣。他緩緩抬起目光,投向帳外。
那裡,象徵北周皇權的金吾纛旓在漆黑的夜色中獵獵狂舞,如同不屈的龍魂。
他聲音低沉,卻穿透了帳內凝滯的空氣,字字如金鐵交鳴,蘊含著傾覆山河的意志:
“如此奇恥大辱”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案上那片被汙血覆蓋的疆域,最終定格在象徵佛門的幾處標記上,殺機如實質的冰稜,“待此番北征功成,朕必以雷霆手段,徹底剿滅那些盤踞寺廟、蠹國害民的佛門勢力!下一個,就該輪到魔門這些魑魅魍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