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道不知從何處縫隙鑽入的陰冷夜風,卻像狡猾的蛇,在帳內無聲盤旋,引得豆大的火苗不停搖曳、撲閃。
昏黃而跳躍的光影,將帳內端坐的兩道身影投在堅韌厚實的牛皮帳壁上,如同巨大扭曲的皮影戲。
宇文邕身著明黃常服,端坐於巨大的獸皮墩椅上,背脊挺得筆直。燭光映照下,他的面色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不祥的蒼白,薄唇緊抿,毫無血色。
但眉宇之間那股執掌乾坤、不容侵犯的帝王威嚴,卻如磐石般沉澱在眼底深處,未曾因身體的虛弱而削減半分。
宇文覺羅盤坐於他身後一張蒲團之上,雙掌緊貼著宇文邕後心要害大穴。
他鼻息深長而悠緩,每一次吐納,頭頂便蒸騰起絲絲縷縷凝練如實質的白氣,在帳頂氤氳不散,宛如一團倒懸的雲霧。
他掌心勞宮穴處,閃爍著赤紅色的光芒,吞吐不定,每一次光芒漲縮,便將一股灼熱滾燙的內家真氣源源不絕地灌入宇文邕體內。
“咳——呃……”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咳從宇文邕喉間迸出。
他身體猛地向前一傾,一大口粘稠發黑的淤血噴濺而出,正落在身前巨大案几上攤開的羊皮地圖上。
噗!
猩黑的血漬如同猙獰的毒花,在描繪著山川城池、各國疆界的羊皮上迅速暈染開來。
那汙濁的顏色,恰好覆蓋了地圖上代表北周疆域的西北區域,又蜿蜒流淌,浸染了突厥王庭附近一片廣袤的土地——彷彿預示著即將潑灑其上的真正血雨腥風。
宇文覺羅眼中精光暴漲,掌心真氣驟然加強,臉上赤紅之色更甚,脖頸處青筋如虯龍盤繞,周身衣袍無風自動。
約莫半個時辰後,宇文覺羅才緩緩收功,衣袖翻飛間帶起一陣勁風。他聲音沙啞道:“陛下,這靈鹿血果真神異,再有三日療程,必能徹底壓制陰葵派的蝕骨之毒,彌補陛下虧空的氣血。“
宇文邕微微喘息著,用一方明黃錦帕細細擦拭唇角和下頜殘留的血跡。
蒼白的面頰上,總算被強行催逼出的氣血暈染上幾分淡淡的紅暈,如同虛弱的迴光返照。他內裡的明黃中衣緊貼著脊背,早已被冰冷的汗水浸透,帶來一陣陣寒意。
然而,他的目光掃過案几上被汙血浸染的地圖時,卻依舊銳利如刀鋒,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疲憊清醒。
“大兄,”宇文邕的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辯的決斷,“此事到此為止。那白鹿生於絕壁險峰,性情機警如妖。
上次圍獵,已折損朕十二名精銳金刀衛,連大兄你也幾乎失足墜崖。若再有強敵窺伺在側,趁大兄取血之際出手暗算”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帝王的權衡,亦有一絲罕見的溫情,“致使大兄受傷隕落,朕,心何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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