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庭院裡正把海棠花往竇氏鬢邊簪的小丫頭,冷峻的眉目忽然化開,“如今有了這丫頭,這些毒蛇...還是早些清理乾淨為好。“
一片花瓣隨風飄落,恰好停在張小凡掌心。
他輕輕一吹,那抹粉色便化作齏粉消散在晨光中。
李淵心頭微凜,卻見張小凡已轉身向院門走去,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仙兒!“張小凡突然回頭喚道。
“耶耶”
小姑娘聞聲跑來,髮間還沾著幾片花瓣。
“耶耶要出趟遠門,給你帶糖人回來可好?“
“要小馬形狀的!“美仙伸出小拇指,“拉鉤!“
“好,拉鉤!“
張小凡單膝跪地,粗糲的小指輕輕勾住女兒那柔嫩的指尖。
當他起身時,李淵分明看見這位大宗師眼角有微光閃動。
晨光微熹時,張小凡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長安城門外。誰曾想這一別,竟是三月有餘。
美仙這小丫頭初時還掰著手指計算歸期,後來漸漸被唐國公府的溫暖所包圍。
竇氏親手為她縫製十二色襦裙,李淵下朝總不忘帶些新奇玩意。
西廂房的檀木架上,很快擺滿了泥叫叫、九連環、象牙雕的西域駱駝...可每當暮鼓響起,小姑娘總會趴在窗邊,望著城門方向出神。
“夫人,小小姐今日又把糖酥藏在枕下了。“侍女輕聲道。竇氏掀起錦被,果然看見油紙包著的點心,已經有些發硬。
她想起白日裡美仙明明眼巴巴望著蜜餞,卻說“留給耶耶嚐嚐“時的模樣,心頭頓時一酸。
更深露重,竇氏倚在填漆榻上,聽著隔壁傳來細微的夢囈。“...耶耶糖馬...小心...“斷斷續續的童音讓她不由嘆息:“仙兒又在夢裡喚大兄了。“
李淵放下手中《孫子兵法》,青銅雁魚燈的火焰微微晃動:“據探子的飛鴿傳書說,大兄這次在瘦西湖畔截住了那魔頭。“他指尖輕叩案几,震得茶湯泛起漣漪,“任他席應狡兔三窟,這次...“
“鐺——“遠處傳來子時的鐘鳴。竇氏正要吹熄燈燭,忽見窗外驚起一片夜鴉。
月光如水,長安城外一道黑影極速掠過,身上大氅在風中獵獵如旗。
次日寅時,管家跌跌撞撞闖進內院:“主公!嶽宗師...“
“耶耶!“
一聲帶著哭腔的童音劃破黎明。西廂房的雕花門猛地洞開,只穿著杏色寢衣的美仙赤著腳衝出來,細嫩的腳掌踩在結霜的青磚上也渾然不覺。
庭院中央,張小凡單膝跪在滿地晨霜裡。
玄色大氅上凝著風霜,背後那柄霸刀的血槽中,暗紅色的冰晶正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美仙像只歸巢的雛鳥般撲進他懷裡,摟著他的脖子嗚嗚地哭著。
張小凡心疼地用大氅裹住女兒冰涼的腳丫,從懷中取出個雕花木匣。
掀開時,裡面的糖馬竟還冒著絲絲白氣——分明是張小凡用真氣一直溫養著。
“這糖人,答應仙兒的,仙兒快嚐嚐。“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接過糖馬,一隻小手仍拽著張小凡的衣襟。
張小凡對小姑娘笑著繼續說道:“仙兒別哭,耶耶這不是回來了,下回耶耶帶只活的小馬給小美仙當坐騎。“
小姑娘捧著糖馬破涕為笑。
與此同時,揚州城外的戰報正快馬傳遍江湖:昨夜霸刀嶽山踏月而來,於二十四橋,刀如月落,一刀斷水,天君授首!
而唐國公府的後院裡,小姑娘已經趴在父親肩頭沉沉睡去,沾著糖漬的小手還緊緊攥著那柄令江湖膽寒的霸刀刀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