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究竟是什麼妖法?!”
李洵踉蹌著後退,腳步虛浮,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來,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方才的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神魂——焚香谷威震南疆數百年、十餘位精銳弟子耗盡真元結成的“天火焚香燃魔大陣”,那凝聚了焚山煮海之威、足有十丈直徑的赤紅火蟒巨柱,竟被那黑衣身影輕描淡寫地抬手一按!
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沒有預料中毀天滅地的靈力衝擊。
只像是黑暗本身張開了無底的巨口,將那足以毀滅一切的烈焰無聲無息地吞了下去。扭曲、坍縮、最終化作一縷嫋嫋升騰的青煙,消散在死寂的夜空裡。
張小凡緩緩抬起眼簾。月色映照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瞳孔宛如兩口幽潭,清晰地倒映出李洵因驚恐而扭曲的面容。
他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絲弧度,那絕非笑意,更像是千年玄冰裂開的一道縫隙,寒意徹骨: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夜風拂過,撩起他額前幾縷散落的黑髮。
寬大的黑袍袖口微微晃動,隱約可見其下右手掌心,一個深邃幽暗、彷彿連通九幽的微小漩渦正緩緩隱去,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令人心悸的吞噬餘韻。
(這吸星大法衍化的黑洞吞噬之術,果然玄妙)張小凡心念流轉,感受著體內那片空間中,正澎湃流轉、精純磅礴的火之靈力本源。
(焚香谷的火之精元,此刻竟成了最上乘的補品,只需由體內三家功法輪轉煉化,無論是淬鍊己身,還是臨陣禦敵,皆妙用無窮。)
化敵之力為己用,這等法門,堪稱逆天!
“鬼厲!”呂順鬚髮皆張,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腰間那柄仍在哀鳴顫抖的殘劍。
這位焚香谷長老鬢角已被冷汗浸透,卻仍強撐著挺直搖搖欲墜的脊樑,嘶聲厲喝:“任你妖法通天,又能如何?!難道你真敢屠盡我等不成?!只要走脫一人……”
“呵。”
張小凡突然輕笑出聲。
這聲輕笑不高,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瞬間刺破了呂順強撐的氣勢,將他後半截狠厲的威脅硬生生釘死在喉嚨裡!
直到此刻,焚香谷眾人才駭然發覺周遭的異樣——方圓百丈之內,所有飄零的落葉竟詭異地懸浮在半空,靜止不動!每一片葉子的邊緣,都凝結著細如毫髮、卻銳利無匹的冰冷鋒芒!
夜風,不知何時早已停滯。
密林深處,死寂沉沉,連最微小的蟲豸都噤若寒蟬。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眾人腳下的陰影正在扭曲、蠕動,宛如無數條飢餓的黑蛇潛行於地底深淵!
李洵掌中的九陽尺,猛地發出一陣瀕死般的、尖銳刺耳的哀鳴!
“要走,便走。”張小凡垂落的右手緩緩抬起,動作輕緩,五指併攏如刀。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周遭的空氣便發出布帛被無形利刃撕裂的“嗤嗤”銳響!
他身後的虛空驟然塌陷、扭曲!一輪清冷孤絕的青白色圓月,並非懸於天際,而是自他體內、自他頭頂冉冉“升起”!
月輪皎潔,月暈流轉,萬千道細若遊絲的銀芒在其中游弋、匯聚、分離……那不是光,而是凝練到極致的“意”!
是萬千縷鋒利到足以割裂視線、斬斷心神的無形刀意!
“何必說這些”張小凡併攏的手指如拈花瓣般,對著焚香谷眾人所在的虛空,輕輕一劃。
那輪懸於他頂的清冷月輪隨之傾斜,月光驟然變得森寒刺骨,萬千刀意如決堤的銀河奔湧而出!
“連你自己,都不信的廢話?”
“小樓一夜聽春雨。”
他輕聲吟哦,聲音溫柔繾綣,如同在情人耳邊訴說最甜蜜的情話。
然而,當最後一個“雨”字輕輕落下——
整片被黑暗籠罩的山林,驟然亮如白晝!
那不是月光,也不是火光。那是千萬道凝成實質、璀璨到令人無法直視的無匹刀光!
它們看似流淌緩慢,宛若月下溪水潺潺,卻在視線捕捉到的剎那,已快逾電閃雷鳴!
無聲無息間——飄浮的落葉化為齏粉!十丈外一株虯勁的古松,樹幹上瞬間浮現七道光滑如鏡的切痕,隨即無聲地垮塌、崩解,化作漫天飛灰!
呂順護體罡氣如同脆弱的琉璃,“啵”的一聲輕響便徹底破碎!他左臂的袖袍,無聲無息地化為漫天翻飛的灰黑色蝴蝶!
李洵低頭,駭然發現自己腳下的影子正在迅速變淡、消散!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讓他感覺自己的“存在”正被無形的刀鋒一點點剝離、透明化!
“啊——!”極致的恐懼化作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李洵用盡最後力氣,猛地捏碎了懷中一枚溫潤的玉符!
嗡!
熾白刺目的火光瞬間將他包裹,形成最後的屏障!在光芒炸裂的剎那,李洵驚鴻一瞥——他看到張小凡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一縷血色暗芒一閃而逝!
那眼神……不是殺意沸騰,竟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冰冷的憐憫?!
“鐺——!”
一聲清越悠長、彷彿斬斷世間一切的金鐵顫音響徹雲霄!
焚香谷眾人如同被無形的巨浪拍中,東倒西歪地癱軟在地。除了李洵手中質地非凡的九陽尺本體僅是多了一道深痕,其餘弟子隨身攜帶的各類法器——飛劍、符籙、寶珠……盡皆齊刷刷斷為兩截!
三十步外的陰影裡,一株老槐樹下,呂順那半截殘劍深深沒入地面,僅剩的劍柄兀自劇烈嗡鳴震顫,彷彿在哀悼主人的徹底敗亡。
而山巔之上,張小凡的身影早已杳然無蹤。
唯餘被無形刀鋒削平的焦黑山石,裸露著光滑如鏡的切面。
此刻,在那冰冷的石面上,正緩緩凝結出點點晶瑩的露珠,匯聚、滑落……宛如某個遙遠春夜,被月光悄然斬落的、無聲的細雨。
李洵顫抖著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赫然浮現出一道細如髮絲、卻深可見骨的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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