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雲山,小竹峰。
一道湛藍如冰魄的流光自翠竹掩映的山峰間驟然掠出,撕裂晨靄,決然向南。
天琊神劍清冽的劍鳴聲劃破長空,其上,陸雪琪白衣勝雪,衣袂在高速飛遁中獵獵作響。
她俯瞰著腳下飛速倒退的山川河流,那雙清冷如寒潭的美眸深處,一絲難以捕捉的期待悄然浮現,旋即隱沒於慣常的冰封之下。
萬里之外,南疆深處,十萬大山的邊緣。
張小凡對此間之外的動靜渾然未覺。
此刻,他正凝神看著空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
阿朵正一絲不苟地打著拳。
她口中唸唸有詞——“大西瓜,大西瓜……”聲音稚嫩清脆,帶著孩童特有的韻律。
然而她稚嫩手臂劃出的軌跡,卻圓融如意,時而如攬雀尾,時而如單鞭,太極拳的架子在她小小的身體上展現出來,竟已有幾分行雲流水的從容與純熟。
張小凡負手而立,唇角微微上揚,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輕輕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一個慵懶中帶著幾分魅惑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白衣勝雪的小白不知何時斜倚在了一株盤根錯節的古樹上,美目流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練拳的阿朵,“你的眼光當真毒辣。這丫頭,根骨清奇,悟性更是上上之選,假以時日,成就不可限量。”
張小凡的目光依舊溫和地落在阿朵身上,聲音平淡卻透著篤定:“阿朵心思純粹,做事專注,心無旁騖,自然事半功倍。”
小白眼波微橫,斜睨了張小凡一眼。
這一瞥之下,她那顆歷經歲月滄桑的心湖,竟又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
自那次閉關之後,眼前的張小凡早已脫胎換骨。
他周身的氣息愈發深邃玄奧,如同不見底的幽潭,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絲氣韻,竟讓她這個天生地養的九尾天狐本能地感到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親近感,甚至……夾雜著一絲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更令她心神不寧的是,張小凡身上那股愈發濃郁的奇異魅力,無形無質,卻如同醇酒般醉人,每次靠近,她都必須暗暗調息,穩固道心,才不至於在那份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前失態。
“夭壽啊,能讓千年天狐念清心咒的估計也就眼前這一位了。”
壓下心頭的悸動,小白朱唇輕啟,將話題引回:“如此良材美玉,你當真忍心?以你今時今日的修為境界,若一身通天徹地的本事就此湮沒,豈非暴殄天物?”
張小凡臉上的溫和笑意淡去,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邃。
“我雖暫離正魔兩道紛爭,但千絲萬縷的因果早已纏身,又如何能真正撇得乾淨?”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小白,那眼神意味深長,彷彿能穿透迷霧,直視未來:“我修為尚可,自能應付明槍暗箭。但阿朵不同。一旦有人探知她所學功法源自於我……”
張小凡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凝重:“昔年普智大師,只為求證佛道融合之路,一念之差,便鑄下了滔天業障,遺禍無窮。那若是……”他刻意停頓,加重了語氣,“……若是有人知曉,她所承乃是佛、道、魔三家同修之精髓呢?”
他看著小白,話語中的分量沉甸甸,“拜我為師,對她而言,無異於懷抱重寶行於鬧市,自此永墮算計漩渦,再無寧日。”
小白默然。她能感受到張小凡話語背後深沉的考量與憂慮。
片刻後,她幽幽一嘆,目光再次投向場中那個渾然忘我、沉浸在“大西瓜”奧妙中的小小身影:“罷了,你心中自有丘壑。只是……”
“這孩子已見識過修道路上的朝碧海而暮蒼梧的神通造化,領略過凡人難以企及的風景。嘗過了這等滋味,又有誰,還能甘於回頭,沉寂於那柴米油鹽的凡人一生?”
張小凡沒有回答。
微風掠過林梢,帶起沙沙的輕響。
他緩緩抬首,視線穿透層層疊疊、蒸騰著原始氣息的南疆密林,遙遙望向那北方天際——青雲門所在的方位。
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落在他沉靜如水的側臉上,明暗交錯,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蘊藏了無盡未言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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