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劣質酒精、汗水與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林夜將那杯名為“地獄火”的烈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如同一團燃燒的烙鐵劃過喉嚨,卻沒能讓他那張蒼白的面具般的臉龐有絲毫動容。
吧檯後,那個自稱“老烏鴉”的乾瘦老人,機械義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察的訝異。他渾濁的眼珠在林夜、雷哲,以及躲在雷哲身後緊抓母親衣角的韓雅母女身上打量了一圈,最終定格在林夜那雙一隻赤紅如獄、一隻蒼白如死的異瞳上。
“面具男,帶著一頭幼龍,兩天前,用過傳送裝置。”林夜的聲音沙啞,像是兩塊生鏽的金屬在摩擦,沒有多餘的字眼,直截了當。
“這個情報,”老烏鴉用一根金屬指節輕輕敲擊著吧檯,發出規律的嗒嗒聲,“值錢。它不光關係到一個宗師級強者,還觸碰到了‘領主’的規矩。在【蜂巢】,規矩就是天。”
“開價。”林夜的回答同樣簡潔。
“我不收錢。”老烏鴉咧開嘴,露出滿口合金牙,“錢對我沒用。我需要你替我跑一趟,算是個測試。”他指向酒館角落一扇不起眼的、鏽跡斑斑的鐵門,“看到那扇門了嗎?它通往【蜂巢】的最底層——‘寂靜軌道’。我的一支小隊和一批貨,三天前,在那兒失聯了。把我的貨帶回來,情報就是你的。”
“寂靜軌道!”雷哲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失聲驚呼,一把拉住林夜的胳膊,壓低聲音道:“不能去!那地方……邪門!【蜂巢】裡流傳著一句話,‘寧見屠夫刀,不聞軌道聲’!進去的人,十個有九個出不來,剩下的一個也瘋了!我親眼見過一個從裡面逃出來的傭兵,他不停地對著空氣傻笑,說他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對他招手,三天後,他就用自己的牙,活活咬斷了喉嚨!”
林夜沒有理會雷哲的勸阻,他那隻蒼白的右眼凝視著老烏鴉,【深淵感知】告訴他,這個老人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不是試探,而是一種混雜著焦急、恐懼與期盼的複雜情緒。這更像是一次求助。
“我怎麼保證他們的安全?”林夜的目光掃過雷哲和韓雅母女。
“我的酒館,還算安全。至少,在我死之前。”老烏鴉淡淡地說,語氣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似乎看穿了林夜的顧慮,補充道:“屠夫的人,不敢在這裡撒野。至於其他人……你剛才在廣場上立的威,足夠讓他們掂量掂量了。”
“好。”林夜點頭,轉身走向那扇鐵門。
“等等!”雷哲還想說什麼。
“等我。”林夜頭也不回,丟下兩個字。他的身影沒有絲毫猶豫,推開那扇沉重的鐵門,彷彿踏入的不是什麼禁地,而是自家的後院。
鐵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隔絕了酒館內所有的光與聲音。
門後,是無盡的黑暗與死寂。
空氣冰冷、潮溼,帶著一股鐵鏽與塵埃混合的黴味。腳下是廢棄的地鐵軌道,兩側的牆壁上佈滿了乾涸的、暗褐色的汙漬,分不清是苔蘚還是血跡。這裡的安靜彷彿有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耳膜上,連他自己的心跳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林夜的【獵食者視覺】讓他能輕易在黑暗中視物。他沿著軌道向前,走了大約百米,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突兀地鑽入他的腦海。
那不是透過耳朵聽到的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面的低語。一個稚嫩的童聲,哼唱著一支不成調的、詭異的童謠。歌聲迴圈往復,像是一根溫柔的毒針,試圖撬開他理智的防線,喚醒他內心最深處的疲憊與茫然。
來了。
林夜非但沒有驚慌,心中反而升起一絲冰冷的瞭然。他放緩腳步,任由那歌聲在腦中迴響,同時,右眼中代表死寂的蒼白光芒悄然流轉。那侵入腦海的歌聲,在【靈魂寂滅】的微弱氣息下,如同遇到了無形壁壘的潮水,被阻隔在外,無法再深入分毫。
又走了幾十米,他在一節傾覆的列車車廂旁,看到了老烏鴉失聯的小隊。一共五個人,死狀各異。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被變異獸襲擊的痕跡,武器完好無損地扔在一旁。一個男人用自己的匕首劃開了自己的臉,臉上卻掛著一種詭異的、滿足的笑容;另一個女人則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指甲深陷入血肉之中。
他們都像是死於一場盛大的狂歡。
林夜的目光掃過屍體,最終落在了旁邊一扇破碎的車窗上。當他走過車窗時,腳步猛地一頓。
鏡面倒映出的,不是他此刻這副半人半獸、佈滿猙獰骨甲與狼鱗的怪物模樣。
而是一個穿著第十七中學陳舊校服的少年。黑髮,黑眸,乾淨,清瘦,臉上帶著一絲屬於那個年紀的倔強與迷茫。
是移植心臟前的,林夜自己。
“鏡子”裡的少年,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毫無陰霾的微笑。
“哥,你……變成怪物了啊。”“林夜”的嘴唇在動,聲音直接在林夜的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天真的殘忍,“爸媽看到你這樣,會傷心的吧?還有王昊,他要是醒了,看到你這副樣子,會不會嚇得再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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