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常奎恭敬應了一聲,這才輕輕推開院門。
只見掛滿冰溜子的正房屋簷下,一件格外厚重的羊皮襖子躺在搖椅當中,只有凝神細看,才會發現襖子裡還裹著一個骨頭如柴的老人。
對方不是旁人,正是趙倮村從建立至今唯一的村長,趙豐源。
“趙老爺子,這是鎮公大人專門讓我給您帶的禮物,是人道醫師用上了道的龜族精血煉製的延壽丹藥,一共十顆,還請您笑納。”
在老人面前,常奎把身段放得相當的低,從懷中拿出一個繪有青花圖案的名貴瓷瓶,捧在手中,親自送到老人的腳邊。
做完這一切後,他又倒退著回到院中,老老實實站在雪地裡。
似乎以他的身份,連站在老人身邊交談的資格都沒有。
“柳鎮公真是有心了,居然為了我一個將死之人浪費這麼多心思和錢財。”
“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鎮公他經常告誡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年輕子弟,說這些年要不是您老一直在六環坐鎮,怎麼可能有我們在五環裡的好日子過。”
常奎笑道:“所以甭管是再名貴的東西,都不能表達我們對您的敬佩之意。只怪我們的能力實在是有限,拼盡全力也拿出這樣的東西來孝敬您,還望您不要介意。”
“你的這番話,可比這瓶藥還讓老夫開心啊。”
同樣是羊皮做成的帽子微微晃動,一道目光落到沈戎身上,跟著傳出略帶疑惑的聲音:“你旁邊這位小夥子,看著有些眼生啊,不知道是山上哪家的子弟?”
“他叫沈戎,是城防所新上任不久的暗警。”
常奎簡短介紹了沈戎的身份,末了特意補充了一句:“滿爺很看好他。”
“小子沈戎,見過趙老爺子。”
沈戎拱手抱拳,望向簷下的目光倏然看見了一雙暗黃色的眼眸子。
不知是不是幻覺,他竟覺得羊皮襖子中裹著的不是一個老人,而是一頭蒼老到難以言說的黃皮子。
對方是黃家的弟馬?!
“人道的崽子?”趙豐源驀然嘆了口氣:“看來紅滿西他對狼家的不滿是越來越重了啊。”
常奎接話道:“您是知道的,滿爺他一身的鐵骨,就算日子過得再艱難,也學不了犬家搖尾乞憐,跟狼家分道揚鑣,恐怕是遲早的事情。”
“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可是仙家和弟馬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想要拆夥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趙豐源稍稍坐起身子,朝沈戎問道:“小朋友,你既然是跟紅滿西的,那你身上可有什麼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
沈戎聞言,從衣衫內側摸出那塊篆刻有‘狼家子弟,闢路先鋒’八個大字的牌子。
“居然是這塊看來他的確很器重你。”
在聽到對方說出這句話後,沈戎心頭忽然生出一種清晰的感覺。
常奎今夜帶著自己過來拜訪趙豐源,目的恐怕就是為了讓對方看到自己手裡的這塊牌子。
“對了,你是叫常”
“常奎。”
“人老了記性就是不好,剛聽就給忘了。”趙豐源自嘲了一句,隨即柔聲問道:“你們這次的生意還順利嗎?”
“多謝老爺子您關心,目前勉強算是順利。”
“嗯,那就好。”趙豐源微微頷首,感嘆道:“有時候我覺得真是難為你們這些年輕人了,要冒著碰上那些髒東西的危險來六環做事賺錢。”
“髒東西要人命,窮一樣也能要人命。”常奎灑脫笑道:“如果沒有濁物,像這種活兒也輪不到像我們這種還沒上位的小角色了。”
“富貴險中求,上了位的人未必能有你們這種膽魄和闖勁。”趙豐源稱讚一句,說道:“現在村子裡面的事情我已經不管了,你們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兵甲那臭小子說。”
“您放心,兵甲兄弟一直很配合我們。”
常奎語氣誠懇道:“其實現在兵甲兄弟已經能夠獨擋一面了,您不如就趁著這次機會,離開六環,到五仙鎮去頤養天年。鎮公他已經替您約上了一名八命位的醫道高手,一定您將您身上的老毛病給治好。”
“人老了就得死,這可不是什麼病。”
一截袖管抬了起來,朝著常奎輕輕晃動。
“幫我謝謝柳鎮公的好意,只是我在這裡已經呆的習慣了,落葉歸根,這時候再挪窩,已經不合適了。”
倏然,常奎似乎難以控制自己心中洶湧的情緒,情不自禁往前邁出一步。
“話是這麼說,可您總得為自己著想一二啊。您一輩子都奉獻在了這裡,總不能到頭來連一天清福也沒享受過吧?我們這些五仙鎮的晚輩,都是受您恩惠才得以成長至今,於情於理都不能再讓您繼續呆在這裡受苦啊!”
站在旁邊宛如空氣的沈戎,此刻看著常奎臉上那雙真摯到近乎發亮的眼睛,頓感自愧不如。
跟對方比起來,自己這一身的人情世故,稚嫩的彷彿就像是一隻沒上道的倮蟲。
“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時候該放手讓年輕人接班了.”
趙豐源似乎也被常奎這番肺腑之言所打動,眼神迷離,口中喃喃自語。
常奎見狀頓時神情一振,正要趁熱打鐵,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粗曠的聲音。
“爹,我回來了。”
沈戎循聲回頭看向門口,瞳孔猛的一縮。
趙兵甲此刻正抬腳跨過門檻,身上的皮裘被鮮血染紅,骨節分明的右手中提著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那五官長相,赫然正是剛才還在跟自己談生意的閩教首領,梁伯公!
和沈戎的震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常奎臉上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幕發生!
今天沒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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