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戎看著葉炳歡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風雪中後,這才繼續打馬前行。
不多時,佇立在河邊的木屋群已經出現在沈戎的視線中。
“沈所。”
有負責外圍警戒的城防所巡警發現了沈戎,當即立正行禮。
沈戎頷首致意,問道:“滿所現在哪裡,帶我去見他。”
“您跟我來。”
對方領著沈戎靠近河邊。
一路上沈戎雖然沒有看見多少人影,但卻清楚感覺到暗中有不少目光從自己的身上掃過。
“這次來的人不少啊。”
沈戎心頭暗自驚訝,迎面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三爺,好久不見了。”
沈戎翻身下馬,朝著對方打了聲招呼。
“你到底還是來了。”
儘管早就從符離謀的口中得知了沈戎會來二道黑河的訊息,但此刻真正碰面,符老三依舊難掩眼中複雜的目光。
自己這群人在東北道五環混跡了不少的年頭,不說是好善樂施,但幫助過的人真不在少數。
可事到如今,依舊敢大張旗鼓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似乎也就只剩下沈戎一人了。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這句話說著容易,但只有真正親身體會過,才明白其中的艱苦難言。
“我應該來。”
沈戎斂起臉上的笑容,語氣凝重道。
話雖短,意卻長。
符老三重重長嘆一聲,沒有繼續多言,側身指向不遠處那條冰封長河。
“滿哥說了,讓你到了就去那裡找他。”
沈戎順著符老三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寬度足有數十丈的冰面中央,站著一個僅有拇指大小的孤單身影。
鞋底踩過冰面,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嘎吱’聲響。
“怎麼樣,從岸邊走到這裡,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紅滿西背對著沈戎,一頭花白的頭髮在江風中隨意擺動。他身上那件藏青色的巡警制服被壘起的肌肉撐的緊繃,起伏的線條清晰分明,單論體魄的壯碩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毛道命途。
可不知為何,沈戎卻沒有再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昔日那股豪邁灑脫,反而察覺到一絲難言的蕭索落寞。
“滿所您是想跟我說為人如過河,要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沈戎沉思片刻,輕聲回答道。
“什麼玩意兒,咱爺倆之間就不用扯這些閒淡了吧?”
紅滿西哈哈一笑,抬腳原地跺步,只聽‘咚’的一聲悶響,一片細密的裂紋霎時沿著冰面蔓延開來。
“你看看這冰層有多厚,別說是小心翼翼的行走了,就算是甩開步子狂奔,也根本不可能落得下去。河很寬,過河的路也不止一條,所以很多時候腳下的路是否危險,根本不在於冰薄冰厚,而是看你自己怎麼選。”
紅滿西問道:“你明明可以大步前行,為何偏偏要去強履薄冰?”
沈戎聞言微微一笑,低頭看著腳下,用腳尖掃開覆蓋其上的積雪,目光穿透厚實的冰層,看見了冰下湍急的流水。
“因為只有在薄冰險處,才有被困者在等待援手。”
紅滿西不置可否,繼續發問:“於險處救人,那豈不是害了自己?”
“有多少人過河只是為了自己?”沈戎不答反問。
“很多。”
紅滿西的回答擲地有聲。
“但至少您跟我,都不是。”
沈戎語氣平靜道:“仁義禮智信,這種東西要是掰開揉碎了,咱爺倆怕是能站在這裡聊上一夜。不過,我沒那麼好的閒心,您也應該沒興趣聽。所以說的簡單點,對你我而言,要不要過河,不取決於其他任何原因,只看等在對面的人與我們有無恩仇。”
“有恩就報恩,有仇就報仇。一個人要是連恩仇都丟了,只知道埋頭趕路,那縱然行出千萬裡,也只是原地踱步。”
紅滿西問道:“什麼說法?”
“因為一個人如果沒膽子去看身前的刀和血,那就更不可能抬頭去看頭頂的雲和月。”
沈戎一字一頓,字字鏗鏘。
低沉的話音在遼闊的冰面上傳出老遠,雪打不落,風吹不散。
紅滿西沉默良久,忽然笑道:“看來我當初不讓你上地道的決定,還真是做對了。”
“您為什麼這麼說?”
紅滿西回過身來,抬手指向天空,一臉正色道:“因為在地道命途的頭頂上,沒有云和月,只有那些仙家們騷臭的屁股蛋子。”
沈戎咧嘴笑道:“那這麼說的話,兔家的弟馬們豈不是有福了?”
紅滿西聞言一愣,猛地反應過來沈戎話中的意思,不禁放聲大笑。
“你真是跟著葉炳歡那癟犢子學壞了。”
紅滿西搖頭笑罵,嘴裡話頭忽然一轉,問道:“對了,你知道明天對面是誰來跟我們談判嗎?”
“聽說了,倮教的主祭魏愚。”
如今兩鎮談判已經人盡皆知的事情,沈戎雖然沒有刻意去打聽過其中的細節,但在來的路上已經從葉炳歡的口中瞭解了不少。
魏愚所侍奉的倮教,可不是什麼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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