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仙鎮,福昌大街。
青磚灰瓦的城防所內,位於三樓的所長辦公室中。
柳蜃穿著一襲素雅的青衫,坐在曾經屬於紅滿西的位置上。
“紅血染冰河,義氣滿寒江。像紅滿西這樣的人,以後恐怕都很難再有了.”
房中一角,胡謅聽著對方口中感慨的話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倒不是覺得後來者再無人能有如紅滿西那樣的膽魄和手腕,而是經此一事之後,山上各家對於手下仙家和弟馬的掌控肯定會變得越發的審慎和嚴苛。
像弟馬以死掙斷身上繩索的事情,只怕是再也沒有機會發生了。
“仙家弟馬榮辱與共,但是現在的地道命途中,卻是榮譽歸於上面,恥辱歸於下面。大仙家們確實做的有點過了.”
胡謅忽然有些意興闌珊,悶聲說道。
“胡老弟這句話可就說的不對了。”
柳蜃語氣平靜道:“這種事情何止是發生在我們的身上?放眼整個黎國,八道命途家家誰不是如此?充其量不過是換了套玩法罷了。你想想,如果上下都沒有分別了,那以後誰還會想著往上爬?誰還會盡心用力為自己的家族辦事?”
胡謅聞言冷哼一聲:“是往上爬,還是被人牽著走?這裡面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
“胡老弟”
柳蜃的音量稍稍抬高:“你這樣的想法可就很危險了。你別忘了,紅滿西出生在環外,生長在林野間,註定是一匹不受拘束的野狼,自然接受不了山上制定的規矩。但是咱們可跟他不一樣,規矩對我們來說不是約束,而是一種保護。”
“你說的這些我明白,我也只是感嘆一聲罷了。”
胡謅顯然無意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與柳蜃爭辯,冷著臉道:“鎮公,現在紅滿西已經死了,咱們之前談好的事情也該往下一步發展了吧?”
“那是自然。”
柳蜃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一份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委任狀,平鋪在桌上。
“既然現在擋在咱們面前的阻礙已經清除了,那接下來五仙鎮城防所長的位置就是胡老弟你的了。”
曾經勢在必得東西,此刻近在咫尺。
但是胡謅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喜色,反而眉頭緊鎖。
“鎮公,妨著您的阻礙是沒有了,但是我要面對的阻礙可還沒被清理乾淨啊。”
柳蜃一聽這話,心頭頓時瞭然,問道:“你是在說沈戎吧?”
“沈戎在二道黑河砍了阿史那奴的掌堂教主尉遲勝,雖然當時尉遲勝已經陷入了油盡燈枯的瀕死境地,但是他殘存的靈體也足夠讓沈戎晉升八位【業師】。”
胡謅冷聲道:“有這麼一個隱患在側,您就這麼簡單把紅滿西的位置交給我,這有些不太妥當吧。”
五仙鎮城防所所長的位置,胡謅當然不會放棄,但是也不願意這麼輕易的接進手中。
紅滿西斷緣叛道這件事,縱然歸根結底是他自己一手謀劃,求仁得仁。但是自己在這裡面可是使過絆子,下過黑手的。
以沈戎和紅滿西之間的關係,對方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有很大的機率會想方設法為紅滿西報仇。
如果這時候自己坐上了紅滿西的位置,再加上自己之前和沈戎結下的仇怨,毫無疑問,必然會首當其衝,成為沈戎報復的第一目標。
念及至此,胡謅心底也不禁有些懊惱,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早點就處理了沈戎,以至於現在如此的被動。
柳蜃洞若觀火,只是一眼,便猜到了胡謅心底的想法,心頭嗤笑一聲。
這些內五家的年輕子弟,表面上看著為人謙遜低調,沉著冷靜,身上看不到半點頤指氣使的紈絝做派,但是骨子裡依舊還是缺了那份從底層崛起的血勇和果敢。
如果讓他們去跟人玩心眼、耍陰招,那他們肯定是一把好手。
但是碰上這種沈戎這種一言不合就要拿刀見血的生猛人物,就還是難免會瞻前顧後。
當初太平教利用胡三鬧出的那件事就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不過這樣也好,胡謅越是坐不穩這個位置,那自己後續找胡家要價的空間就越大。”
柳蜃心頭暗道一聲,面上淡淡說道:“你也不用太過於擔心,就算沈戎如今上位了第八命途,依舊對我們造不成太大的威脅。”
胡謅聞言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看著對方。
“二道黑河這件事,倮教方面幾乎可以算是精銳盡沒,能不能在香火鎮繼續立足都是個問題。咱們五仙鎮的暗警也損失不小。兩邊死了那麼多人,總得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承擔這個責任,沈戎就是最好的選擇。”
柳蜃將自己的安排娓娓道來:“接下來,鎮公所會對外宣稱,真正挑起兩鎮矛盾的罪魁禍首就是沈戎。而原城防所所長紅滿西因識人不明,引狼入室,最後自食惡果,被沈戎勾結紅花會叛逃殺手葉炳歡所害。”
“沈戎罪大惡極,即日起革除五仙鎮城防所副所長職務,並在全環內懸賞通緝。”
“五環的黎土封鎮能夠庇佑的命位上限就是八位。一旦沒有了官身,沈戎就會徹底暴露在濁物的視線中,如此一來,他的行動便會受到很大的限制,甚至可能在濁物的襲擊下疲於奔命,只能選擇逃入內環躲避。而跨環列車的站點又掌握在我們的手中.”
柳蜃話音頓了頓:“所以無論沈戎留在五環伺機復仇,還是選擇遠遁旁道,我們都可以以逸待勞,從容應對。”
聽著柳蜃這番話,胡謅的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看來鎮公您早已經把一切都計算好了啊.”
胡謅話鋒陡然一轉:“不過我聽您剛才的安排,怎麼全都是被動防守,沒有主動進攻啊?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如果沈戎有辦法能夠遮蔽自身,一直停留在五環作亂,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其實胡謅也並非真就如此忌憚沈戎,八位雖然難對付,但是他手中捏著東西也不是吃素的。
他真正的目的,還是想要以此為藉口,從柳蜃手中要出更多的東西。
柳蜃自然也懂對方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面上沒有顯露出半點不滿,只是笑著問道:“那胡所長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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