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藏鋒(萬字月票加更!)
“闕教聖女設宴……”
陳慶低聲自語,將請帖合上。
此事絕非表面那般簡單。
他心中念頭飛轉。
“我若不去,反而顯得心虛,引人猜疑。”
“但若去,則必須萬分謹慎,絕不能露出半點破綻,尤其是懷中的玉佩,需以周天永珍圖徹底隔絕,不能有絲毫氣息外洩。”
他將請帖收起,轉身回到靜室,繼續打坐調息。
翌日傍晚,迎客峰最高處的摘星閣,燈火通明,宛如懸於雲海之上的一顆明珠。
閣分三層,飛簷斗拱,雕樑畫棟,今夜為闕教聖女私宴之所,早已佈置齊全。
白玉為階,青紗垂幕,四角青銅香爐中燃著雲國特產的星沉香,淡紫色的煙氣嫋嫋升騰,與窗外流動的雲氣相融,如夢似幻。
陳慶換了一身深青色長衫,邁步走入攬星閣時,已有不少身影先至。
閣內一層大廳極為開闊,正中設一池活水,其中有錦鯉悠然遊弋。
席位呈環形佈置,並非固定座次,眾人可隨意落座交談,氣氛看似輕鬆隨意。
陳慶目光一掃,便見廳內約莫已有二十餘人,皆是各方勢力的年輕翹楚。
東側靠窗處,南卓然一襲月白長袍,正與雲水上宗的齊海宜對坐閒談。
兩人面前各置一杯清茶,言笑晏晏,顯得頗為融洽。
齊海宜察覺到陳慶進門,目光微微一轉,神色間掠過一絲微妙。
若是平日,他倒不介意上前與陳慶攀談兩句。
但此刻南卓然就在身側。
任誰都知道,天寶上宗內部真武一脈與九霄一脈關係,陳慶與南卓然雖未公開對立,但關係絕談不上融洽。
若當著南卓然的面主動結交陳慶,無疑會惹這位真傳之首不快。
兩權相害取其輕。
更何況南卓然與雲水上宗幾位高層私交不錯,未來很可能成為天寶上宗之主。
齊海宜便收回目光,繼續與南卓然談笑風生,彷彿未曾看見陳慶一般。
陳慶面色平靜,心中卻如明鏡。
這就是宗門內外的現實——利益交織,關係複雜,一舉一動皆需權衡。
不遠處,天星盟來的一位年輕長老獨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飲。
此人約莫四十上下,氣息沉穩。
陳慶知道,天星盟此番前來觀禮的年輕一輩領軍人物並未到場,這位長老雖實力不俗,但還算不得天星盟當代真正的核心。
畢竟天星盟是由十幾股勢力聯合而成,內部派系錯綜複雜,能代表整個聯盟的年輕精銳寥寥無幾。
“陳兄!”
只見張龍虎大步走來。
陳慶拱手笑道:“張兄。”
張龍虎走到近前,壓低聲音道:“我那師妹說對這種場合不感興趣,就沒來。”
他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陳慶微微一笑:“陳姑娘性子清冷,不喜喧鬧,可以理解。”
兩人寒暄兩句,陳慶傳音問道:“張兄可知聖女此次設宴,究竟有何深意?”
張龍虎沉吟片刻,傳音回道:“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聞這位白汐聖女在闕教內地位特殊,手段不凡。”
陳慶點了點頭,沒再詢問。
正說話間,一道身影自另一側緩步而來。
正是燕子塢的柳青玄。
他面帶微笑走到陳慶面前,拱手道:“陳兄,此前擂臺一戰,陳兄風采令人難忘,我燕子塢雖偏居海外,也對陳兄之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乃幸事。”
他話語誠懇,姿態放得頗低,全然不似一派少主應有的高傲。
陳慶心中明瞭——柳青玄這是在主動示好,有意結交。
從上次萬流海市,到如今主動攀談,這位燕子塢的繼承人顯然是個聰明人。
他看得清局勢,陳慶如今風頭正勁,潛力無限,與其為敵不如為友。
尤其在多方勢力匯聚的當下,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
“柳兄過譽了。”
陳慶淡淡道,“燕子塢英才輩出,柳兄更是人中龍鳳,陳某不敢當。”
柳青玄見陳慶態度平和,心中一定,又寒暄幾句,這才含笑離去,轉向與其他勢力代表交談。
張龍虎看著柳青玄的背影,傳音道:“陳兄,此人虛偽至極,你可要小心一二。”
陳慶笑了笑,他知道張龍虎和柳青玄不和。
這江湖之中,能屈能伸方為俊傑,柳青玄能成為燕子塢下一任掌舵人,自有其過人之處。
他目光再次掃過廳內,發現紀運良並未到場,除此之外大部分青年才俊都悉數到了。
不多時,廳外傳來一陣輕微騷動。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闕教聖女白汐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嫋嫋娜娜步入大廳。
她今夜換了一襲月白色繡銀絲星紋的宮裝長裙,裙襬曳地,腰束深青絲絛,臉上依舊罩著那層薄薄黑紗。
雖看不清面容,但那窈窕身姿,已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白汐走至主位前,眸光掃過在場眾人,聲音清越悅耳:“感謝諸位賞光前來。今夜只論風月武道,諸位不必拘束,請隨意。”
她微微抬手示意,宴席正式開始。
霎時間,廳內氣氛活絡起來。
侍女們魚貫而入,奉上珍饈美酒,皆是燕國與雲國特色菜餚,琳琅滿目。
更有八名身著雲國特色舞衣的女子款款步入池畔空地,隨著悠揚琴音翩翩起舞。
雲國舞蹈與燕國迥異,動作柔美婉約,長袖翻飛間如雲捲雲舒,配以空靈琴音,別有一番異域風情。
眾人皆被吸引,席間觥籌交錯,相互攀談,氣氛漸漸熱烈。
陳慶端坐席間,淺酌清酒,目光卻始終保持著三分警惕。
酒過三巡,舞樂暫歇。
白汐眸光流轉,忽然開口:“武道之途,漫漫修遠,想要突破真元之上,需九次淬鍊圓滿,方可嘗試凝結武道金丹。”
“不知在場諸位,對於九次淬鍊以上……可有何心得?”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安靜下來。
陳慶聽聞,心中一動。
真元境之上便是真丹境,真元液化凝聚成武道金丹,更多人的稱之為宗師境。
在場皆是各勢力年輕一輩的翹楚,最低也是真元境修為,對未來的道路自然關心。
真元淬鍊次數,直接關係到金丹品質,進而影響未來成就,這是所有天才都繞不開的話題。
南卓然放下手中茶杯,微微一笑:“聖女見識廣博,真元淬鍊次數,關乎金丹品質,金丹初成時,丹自生紋路,一道紋路便對應一次淬鍊,九紋金丹,已是圓滿之數。”
他頓了頓,語氣從容:“不過,九紋之上,尚有十紋、十一紋……乃至傳說中的十二紋、十三紋,每多一紋,金丹便厚重一分,未來修行之路便寬闊一寸,只是淬鍊之法,一代比一代稀缺,能觸及十紋者,已是鳳毛麟角。”
這話語中的深意,在場誰聽不出來?
南卓然得到天寶上宗某位祖師傳承認可,有望將真元淬鍊至十一次。
一旦成功,凝結的便是十一轉金丹,前途不可限量。
他說這番話時,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陳慶一眼。
柳青玄開口笑道:“我燕子塢的《雲燕掠海真解》,最高可達十次淬鍊之法,只是九次之後,一次比一次艱難,非大毅力、大機緣不可為,不知闕教可有更高明見解?”
眾人目光匯聚於白汐。
白汐眸光淡然,緩緩道:“我闕教有一門秘傳淬鍊法,非教主或教主繼承之人不可修煉,即便是我這聖女之身,亦不得傳授,此法……可達十二次淬鍊。”
“十二次!”
廳內響起幾聲低呼,不少人面露震撼。
沒想到闕教竟有十二次淬鍊法門,這底蘊果然深不可測。
白汐繼續道:“武道一途,根基尤為重要,每一道境界的提升,都是在為下一個境界打好根基。”
“淬鍊次數,決定未來高度,在座諸位皆是人傑,未來未必沒有機會接觸十一次、十二次,乃至十三次淬鍊的法門。”
她話語雖如此說,但不少人心中暗自搖頭。
就算有法門,自身真元根基也未必能支撐完成那般高次數的淬鍊。
這也是為何上宗雖有傳承,卻未必人人都能得到認可的原因——天賦、毅力、機緣,缺一不可。
陳慶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思緒翻湧。
自己得到天寶上宗創派祖師傳承,掌握的是十三次淬鍊法門。
南卓然十一次便已如此驚人,自己這十三次若暴露,必會引來滔天風波。
“至少在修成之前,絕不能暴露。”陳慶暗下決心。
這時,南卓然忽然轉向陳慶,含笑問道:“陳師弟修煉真武一脈《真武經》,根基紮實,不知對真元淬鍊之道,可有獨到見解?”
此言一出,廳內目光再次匯聚。
陳慶看的出來,南卓然這是步步緊逼,想從自己口中探出虛實。
他放下茶杯,神色從容:“南師兄過譽,我修為尚淺,還未至真元境後期,對淬鍊之道尚在摸索階段,不敢妄言。”
南卓然笑了笑,意味深長道:“陳師弟修煉佛門煉體秘術,氣血磅礴,若能得完整傳承並修至大成,肉身根基未必會弱於十次淬鍊的真元根基。”
陳慶沒有接話,只是淡淡一笑,舉杯示意,便將話題輕輕帶過。
白汐將眾人神態盡收眼底,緩緩道:“武道根基,固然依賴代代相傳的淬鍊法門,但法門是‘術’,真正決定能走多遠的,往往是自身的悟性。”
“悟性超絕者,可於既有法門中推陳出新,甚至彌補傳承殘缺,於不可能處開闢可能。”
這番話引起了在座許多人的共鳴與深思。
的確,功法傳承固然重要,但個人的領悟,往往才是突破極限的關鍵。
見眾人若有所思,白汐指尖輕輕一點身旁侍女捧著的玉盤,道:“正巧,我教中有一異寶,或可略窺諸位悟性深淺。”
眾人目光隨之聚焦於那玉盤之上,只見盤中靜靜臥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玉碑,碑身非金非石,質地溫潤。
“此物名為‘永珍參悟碑’,乃教主早年偶然所得。”
白汐解釋道,“碑中蘊藏一絲‘永珍歸源’真意,更封存著一門古老的大神通秘術,然而百年以來,教內前輩俊傑多次嘗試,皆未能將其徹底參透,所得不過皮毛。”
她目光掃過眾人:“今日機緣難得,在座皆是燕國年輕一輩的翹楚,見識廣博,或許能有新的見解,以一炷香時間為限,神識探入碑中參悟,青光亮起越深,說明參悟越多,與碑中真意共鳴越強。”
大神通秘術!
這五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每個人心中激起層層漣漪。
若真能從中參悟一二,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天大的機緣。
不過這看似是簡單的參悟考驗,實則是悟性、根基的綜合較量。
在場皆是各方天驕,誰願落於人後?
白汐微微一笑:“不知哪位願意先來一試?”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率先上前。
短暫的沉默後,天星盟那位年輕長老率先起身。
他面色沉靜,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躍躍欲試。
“聖女殿下,在下不才,願先一試,權當拋磚引玉。”他走到玉盤前,對著白汐抱拳。
“請。”白汐微微頷首。
天星盟長老深吸一口氣,盤膝坐於玉碑前,緩緩閉上雙目。
神識如同無形的觸角,小心翼翼地向玉碑探去。
一息,兩息,三息……
十息過去,玉碑紋絲不動,沒有絲毫反應。
那長老眉頭微蹙,額角滲出細密汗珠,顯然神識消耗不小。
又過了十息,玉碑依舊沉寂如古井。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
天星盟長老睜開雙眼,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搖了搖頭:“此碑果然玄奧,在下愚鈍,未能引動半分光華,慚愧,慚愧。”
他有些悻悻地退回席位,原本想打個樣,卻連一絲波瀾都未掀起,面子上著實有些掛不住。
眾人見狀,心中對玉碑參悟的難度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天星盟長老都無功而返,絕非易事。
“我來!”張龍虎大步上前,對著白汐拱了拱手,便盤腿坐下。
神識沉入。
這一次,僅僅過了五息,那溫潤的玉碑表面,終於亮起了一縷極其微弱、細如髮絲的淡青色光華!
“亮了!”有人低呼。
然而,這縷青光僅僅堅持了五息,便如同風中殘燭,搖曳幾下,悄然熄滅。
張龍虎睜開眼,苦笑搖頭:“慚愧,僅能引動一絲。”
白汐微微頷首:“能引動一絲青光,已屬難得。”
張龍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陳慶傳音詢問:“張兄,這玉碑裡面是何物?”
張龍虎傳音道:“神識進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圖卷光影,像是一門極厲害的神通運轉路徑,但支離破碎,玄之又玄,根本連不成完整的脈絡,強行記憶都記不住,更別說參悟了。”
陳慶聞言,心中微動。
圖卷?
神通運轉路徑?
他面上不動聲色,暗自思忖:“白汐此舉,絕非單純分享,拿出如此重寶,若說沒有別的目的,絕無可能。”
無論如何,都需萬分謹慎。
接著,又有數人參悟,但大多都是亮起一二息的青光。
這時,齊海宜與柳青玄對視一眼,雙雙起身。
“雲水上宗齊海宜,請聖女指教。”
“燕子塢柳青玄,叨擾了。”
兩人一前一後,分別上前參悟。
齊海宜神色鄭重,神識探入後,約莫過了八息,玉碑再次亮起青光。
這一次,青光比張龍虎的要明亮些許,持續了整整十三息,方才緩緩消散。
齊海宜睜開眼,面色微微發白,顯然神識消耗不小,但對著白汐微微頷首,退到一旁調息。
柳青玄緊隨其後。
他舉止從容,神識沉靜,青光在第九息亮起,光芒溫潤而穩定,竟持續了十四息!
“十四息!”眾人心中暗驚。
齊海宜與柳青玄,不愧是兩大勢力的核心人物,悟性根基顯然比張龍虎和那天星盟長老高出一籌。
柳青玄收功後,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掠過一絲深思,對白汐拱手一禮,也退回席位。
至此,場中尚未嘗試的,便只剩下了南卓然與陳慶二人。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他們身上。
南卓然放下茶杯,目光轉向陳慶:“陳師弟,你我誰先來?”
這話問得頗有深意。
若陳慶先上,表現不佳,南卓然後上便可從容壓陣。
若南卓然先上,展現出壓倒性實力,陳慶再上便壓力倍增。
陳慶神色平靜,淡淡道:“南師兄先請。”
南卓然也不推辭,起身整了整衣袍,步履從容地走到玉碑前。
白汐面紗後的眸光也凝注在他身上。
在場眾人,論身份、實力、潛力,南卓然無疑是最值得關注,也最可能是她所尋之人的目標之一。
南卓然盤膝坐定,閉上雙目。
剎那間,他周身氣息似乎都內斂到了極致,彷彿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神識探入。
三息、五息、八息……到第十息時,玉碑陡然青光大放!
光芒之盛,遠超之前齊海宜與柳青玄之時,幾乎將小半個廳堂都映照成一片青濛濛的顏色!
“好強!”有人忍不住低呼。
青光持續閃爍,穩定而耀眼。
十五息、二十息……直到第二十六息,那璀璨的青光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最終徹底消散。
南卓然緩緩睜開眼,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惋惜。
他對著白汐頷首示意,起身返回座位。
“二十六息!”
“不愧是南師兄!真傳之首,實至名歸!”
“比柳青玄和齊海宜多了近一倍!這悟性,當真可怕!”
廳內響起一片壓抑的驚歎和議論。
南卓然的超絕天資,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柳青玄與齊海宜等天才,眼中都是浮現一絲凝重。
二十六息,這個成績將他們遠遠甩開,南卓然的天資與根基,確實令人心悸。
“南真傳真乃人傑。”
白汐眼中也閃過一絲讚賞,但隨即,那抹讚賞之下,又有新的疑惑悄然浮現。
方才南卓然參悟時,她一直暗中感應,懷中的永珍歸源佩……毫無動靜。
“不是他?”白汐心中微沉。
南卓然是她重點懷疑物件之一,若連他都排除,那範圍就又縮小了。
可剩下的……她目光不由得飄向最後一人——陳慶。
難道是他?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隨即又被壓下。
“可惜,若是能多給些時間,或許真能窺得一絲真意……”
南卓然心中暗歎。
他並不知道,這本就是白汐設下的試探之局,那玉碑中的所謂大神通早就經過處理,根本不可能讓人真正領悟。
除非
白汐對南卓然稱讚了一句:“南真傳神識凝練,悟性超群,果然名不虛傳。”
南卓然謙遜回應:“聖女過譽,卓然愧不敢當。”
最後,所有的目光,終於齊齊落在了陳慶身上。
陳慶深吸一口氣,心神沉靜如水。
他先是暗暗確認,得自厲老登的那枚玉佩沒有半點外洩可能。
然後,他才在眾人注視下,緩緩起身,走向那方玉碑。
盤膝,閉目。
神識如涓涓細流,謹慎而穩定地探向玉碑。
與之前幾人不同,陳慶的神識剛一接觸玉碑,便感到一股蒼茫古老的意念瀰漫開來,眼前果然浮現出一些殘缺的、閃爍不定的圖卷光影。
他控制著神識,如同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只是看,而不去觸。
時間悄然流逝,外界看來,玉碑毫無反應。
五息、十息、十五息……眼看一炷香的時間即將過去大半,陳慶估摸著正常參悟也該有些反應了,他才沉浸進去。
就在他心神真正接觸那些圖卷光影的剎那——
【天道酬勤,必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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