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曾有官員勸他拿拿架子,朝廷讓他委屈了這麼多年,怎能一召就起呢?
最起碼也得推辭幾次,好稟其風骨,卻不料海瑞不以為然,他義正言辭的說道:“主上行特達之知,臣子不可無特達之報。區區虛襲,悉取焉!”
深夜,海母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起身披了個外套,拄著柺杖,朝院裡走去。
院外起了一陣微風,野外的蟲鳴聲斷斷續續傳來,海母拿起蒲扇一邊驅趕蚊蟲,一邊望著天際的星星發呆。
與此同時,海瑞也是無法入眠,過往的思緒像水池開了閘一樣流出來,把他僅存的一絲睡意衝得蕩然無存。
自己已經五十有幾,回首這一生,也馬上就要過去。
再想起曾經自己的政治理想:欲以身為障,回既倒之狂瀾;以身為標,開復古之門路。
現在看起似乎有些好笑,可自己一生都在為此奮鬥,踐履聖人之學,為何步步都在如履薄冰?
到底是為什麼?
可能是自己努力的還不夠吧!正在思慮時,海瑞忽然聽得門外有動靜。
他猛地坐起,披了個褂子朝窗外看去,哦,原來是自己的母親,她也沒睡。
海瑞出來搬了個凳子坐在海母身邊,兩人都似有萬般心事,但又都說不出口。
就這樣沉寂的黑夜,兩人沉默無聲。
良久。
海母轉頭望向海瑞,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打定主意了,要去北京?”
海瑞點了點頭,回話道:“君命不可違。”
“可你知道嗎,你每次去都是面臨著生死攸關的大事,當年的淳安,後來的應天,為什麼朝廷有那麼多大官,偏偏要用你?”
海母的目光像鋒利的刀,直直地刺向海瑞。
海瑞不知道如何回答母親,沉默不語。
“說呀,回答我!”
海瑞輕嘆口氣,回道:“阿母,如今紛紛世態,其不當予心有日矣!
滄海橫流,世風日下,那些飽讀聖賢之書的官員卻沒有幾個以聖賢來要求自己,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挽此頹風,反而念著他們口中所謂的做官要和光同塵,競相逐利。
那些口碑好的世卿大臣,也不過是將手沒有伸的太長,太遠罷了!
這個時間就需要有個人站出來,來告訴他們那些是錯的,錯了就要改過來。
兒自幼蒙阿母教誨,飽讀聖賢之書,這個時候兒怎麼能不站出來,而隱蔽山林呢?”
海母將手伸過去,把海瑞的手握的緊緊的。
“娘知道了,你去吧!”
“阿母放心,今日朝廷有明旨,兒明日即刻起程出發,而阿母,後面朝廷會派人來接您。只是苦了阿母,這麼大的年紀,還得隨兒奔波!”
說著,海瑞不禁落下淚來。
海母也流著淚,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海瑞的臉龐,喃喃道:“無論你做什麼決定,娘都是支援你的!”
第二日一早,海瑞提起自己的行李,朝海母的身旁磕了三頭,隨後毅然轉過身,走出那道小門,就如同十四年那樣,毅然決然,無論前處有多大的困難以及挑戰,他都無所畏懼。
今年已經五十八歲的他,縱使“凜冽寒風”向他咆哮,但他的稜稜風骨絲毫沒有改變,正如他的字號“剛峰”,一如其剛。聽到任命立刻輕車簡從,迅速赴任。
隆慶六年八月二十五日,海剛峰再次啟程,像這個萎靡不振的社會再次發出挑戰,如以往一樣,雖千萬人吾往矣,誓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