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處置了馮保倒也有些於心不忍,本想著說,罷黜馮保提督東廠之權,但又想到,陳太后在這裡,自己貿然下旨有些不好看。
於是朝陳太后問道:“姐姐,這事兒你怎麼看?”
自打朱翊鈞登基以來,政務都是李太后幫忙打理,陳太后一字未問。
此刻李太后問自己,自己是有一些想法,但若是說出來,恐怕落人話柄,擔個後宮干政的罪名。
想到這裡,陳太后噗嗤一聲笑出口,說道:
“妹子,萬歲爺坐在這裡,評判是非,如何下旨,是天子的事情,咱們後宮人家亂摻和什麼!”
李太后聽完,耳根紅了起來,自己確實有些欠缺考慮,哪能不問問皇帝意見,又朝朱翊鈞說道:“
鈞兒如今你是大明的皇帝,這事兒你來決策吧!”
聽了這話,朱翊鈞長身而起,也不推遲,這權力本來就是自己的!
此時,馮保內心忐忑不安,此刻朱翊鈞決定著他的命運。
“祖宗法制,不可違。大伴你也身兼多職,身心疲憊,東廠提督就去了吧!”
皇帝言外之意,就是東廠你別幹了!
事已至此,馮保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磕頭謝恩。
朱翊鈞何嘗又不想將馮保連根拔起,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路得一步步走,棋得一步步下。
就算現在下旨要殺了馮保,李太后也不會答應,反而會惹的李太后不開心,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東廠歸屬權至關重要,自己必須得東廠、錦衣衛兩手都抓。
朱翊鈞說完,李太后點頭稱善。
這也是她內心中的意思。
看來知母莫若子啊!
“大伴,你先下去吧!”朱翊鈞擺手道。
馮保躬身告退,出了門,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沒想到自己苦心經營東廠六年,今日就被這些言官搞掉了。
還好皇帝和太后念起故往情深,沒有進一步處理自己,不過這一局還沒完!
“高鬍子,咱走著瞧!”
馮保狠狠的朝地啐了一口痰。
馮保的事處理了,還有一事兒隔著呢。
“母后,會極門言官跪諫還在,這事兒如何做?”
朱翊鈞此時內心也有自己打算,但還是出於考慮,問了下李太后和陳太后。
“這些言官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李太后畢竟是婦人,此刻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一時倒也沒了主意。
陳太后見朱翊鈞小小年紀,舉手投足頗有帝王之勢,於是問道:“這事兒,鈞兒你怎麼看呢?”
“依兒看,這些言官也不能輕饒!動不動就集體逼諫皇帝,今日若不嚴懲,後面則會變本加厲!”
這些文官士子都是披著羊皮的狼,尤其是像高拱這樣的權臣,就喜歡利用言官御史,形成輿論,來逼迫皇權讓步。
後世曾有史學家總結過:明實亡於黨爭。”
黨爭就是明後期一個毒瘤,這些讀書人自詡為孔聖嫡傳弟子,為博清名,為在朝廷站穩腳跟。
每次科考完凡是高中計程車子都要去拜這一科的主考官,慢慢就形成了座師制度。
之後,這些文官就開始結黨營私,對於朝廷上有利益分歧的同僚,務必做到斬草除根,羅織各種罪名,然後加以殺害。
自己今天要不打這個殺威棒,日後這種情況只會愈演愈烈。
李太后和陳太后聽了俱都一愣,問道:“鈞兒,你要怎麼做?”
朱翊鈞想了想,緩緩說道:“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想來對他們好言勸之,他們無非就是彈劾大伴罷了,如今去了大伴提督東廠之位,他們也該滿意了吧?
如若他們還咄咄逼人,那兒也只能先禮後兵了。”
李太后也感覺才沒多少天,朝堂各種瑣事都接踵而至,每一件似乎都是有意而來,心中也早已煩透了這些言官。
但秉於自己是太后,一直才有所隱忍。又想起這幾日朱翊鈞種種表現,無論自己考察政務還是經筵學識,倒有一番自己獨特的見解。
如今又見自己兒子如此說,不妨這事兒讓他處理看看,當下打定主意,但也沒忘了多吩咐幾句:
“鈞兒,你是九五之尊,這事兒就聽你的,但是你也要有個度,切莫過分了!”
“請孃親放心,此事,兒自有決斷!”
說完,朱翊鈞轉頭就走。
留下李太后和陳太后還有些微微發怔,他們老朱家都是這麼早熟的嗎?
朱翊鈞出門之後,立即吩咐孫海,傳朱希孝進宮。
不一會兒,朱希孝就急匆匆趕來。
行過禮後,朱翊鈞直接開門見山:“朱卿,今有會極門言官長跪不走,你可去傳朕的口諭:
“就說司禮監掌印馮保自陳,一人身兼兩職,於禮法不合,請削東廠提督之權,朕已允許。”
朱希孝聽完腦袋裡嗡一聲,什麼?馮保自陳請削,去東廠提督?
會極門群臣跪諫這又是何事?
雖然朱希孝有滿腦子疑問,但他還是秉持著錦衣衛原則,不該問的別問,皇帝吩咐了,只管去做就行。”
朱希孝跪地領命。
就在起身要退下的時候,朱翊鈞又叫住了他。
“如若這幫言官還不知好歹,那你就想辦法讓他們走。”
朱翊鈞給了個開放的命題。
皇上這是要對言官動手了嗎?
自己想辦法,這不就是讓自己猜測聖意嗎?
朱希孝聞言,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朱翊鈞又補充了一句:“你也是幹錦衣衛多年的老手了,分寸你自己把握。”
無一例外,皇帝有些事情,有些髒活,只能讓錦衣衛和東廠去幹。
你幹好了就會得到皇帝的認可,你幹不好了就是自己的責任。
不過,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這桿秤自然在皇帝手裡。
你能做的就是絕對服從。
想到這,朱希孝高聲道:“臣謹遵聖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