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們跪了差不多已有幾個時辰,此時一個個都精疲力盡,腰痠背痛。
除了前面幾個領頭的還在苦苦支撐,後面的一些官員已經盤腿坐下,昏昏欲睡了。
有幾個眼尖的瞅見來了一隊錦衣衛,為首那人身穿大紅飛魚服,正是錦衣衛都掌事朱希孝。
“快,都醒醒,來人了,是錦衣衛!”
言官們一聽是錦衣衛來了,趕緊整理衣冠,重新跪好。
這個時間點,錦衣衛來幹什麼?
莫非又想效仿嘉靖三年的左順門血案?
言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這時為首的雒遵小聲喝道:“今天管他是誰來了,要是沒有諭旨,我等誓死不退!”
文官平生最看重的是面子,若此時害怕後退,傳出去豈不為天下士人所恥笑?
“誅殺閹奴馮保!”
言官們又齊聲喊起了口號,這都是給朱希孝等人裝樣子的。
朱希孝領著十幾個錦衣衛過來,環視了一圈跪在地上的言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奉上諭:司禮監掌印馮保自陳,一人身兼兩職,於禮法不合,請削東廠提督之權,陛下鹹允。”
“各位大人,都自行退了吧!”
口諭簡單明瞭,就是說馮保不想幹了,自己申請辭職,然後皇帝同意了。
但是言官們此時一個個瞠目驚舌,有些不可思議。
馮保作威擅權慣了,他會主動要求不再提督東廠?
轉瞬,言官們都反應了過來,內心大受鼓舞,他們一致肯定,正是因為自己的死諫,馮保壓力太大,才不敢再兼任東廠。
言官們彷彿打了勝仗一般,一個個都興奮異常。
但是他們不打算就此善罷甘休,凡事都得講究個乘勝追擊!
雒遵問道:“敢問朱都督,皇上可曾看了奏本?”
朱希孝面無表情的回答了三個字:“不知道。”
程文又追問道:“那皇上有沒有說,怎麼處置馮保?”
朱希孝有些不耐煩了,他可算明白為啥皇上以及自己的哥哥都為啥討厭這些言官了。
自己向來說話直來直爽慣了,都是有旨諭就聽,哪有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道理?
“諸位大人,我只是來宣讀皇上口諭的,其它的一概不知道,你們還是先散了吧!”
“不行!既然如此,我等不得皇上誅殺馮保的口諭,今日誓死不退!”
論官階、名望,程文都不如朱希孝,但他仗著自己座師是高拱,於是壯起了膽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經程文這麼一帶頭,後面的言官也紛紛嚷道:
“對!今日不誅殺閹奴馮保,我等國之棟樑誓不罷休!
“請朱都督轉告皇上,我等要面聖呈說!”
“朱都督你也是吃朝廷俸祿的人,豈不知那馮保驕恣亂政,操弄威福?”
此時言官們跪在地上腿早已發麻,一個個踉蹌的站起來,吵嚷著,越說越激動。
朱希孝臉瞬間拉了下來,面上覆著一層涼涼的寒霜。
朱希孝來之前以為自己動動口舌,唸了聖諭就能趕走這些言官。
今日一見,是自己想簡單了些。
這些言官根本就是吃硬不吃軟,朱希孝來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並提前囑咐了隨自己前來的緹騎。
朱希孝轉頭朝身後的十幾個緹騎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立馬點頭以示會意。
“既是如此,你們都把名字留一下,我好回去面呈聖上!”
言官們為何敢把腦袋掛褲腰帶上勇於直諫,就是為了在後世搏個清流之名。
此時聽錦衣衛要記錄名字,面呈聖上,倒也沒有磨嘰,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留下名字。
這是一個名垂千史的機會,怎能錯過?
朱希孝接過那張記滿名字的紙張,掃視了一眼,從裡面找尋這場跪諫的罪魁禍首。
他念了幾個名字,這幾個都是高拱的門生。
朱希孝雙目微眯,一雙狹長的眼睛,兩顆幽暗黝黑的眼珠,泛著森冷的寒意。
名字剛記錄完畢,只見十幾名緹騎迅速出列,站成一排,反剪雙手,朝言官們步步逼近。
言官們不知所以,只能跟著一步步往後退。
程文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勁,揮臂高呼道:
“諸公不能退,今日若是我等退走,定會被天下士林恥笑,既如此,我等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程文這聲高呼再次起到了推濤作浪的作用,本就逐步後退的言官又聚攏了起來。
這就形成了兩股勢力。
錦衣衛反剪雙手,逐步向前,言官們一個個張開雙臂,誓死不退。
此時,時間彷彿凝固,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壓抑的沉寂,緹騎每往前走的一步都足以讓言官神經質地驚跳。
錦衣衛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雙方都如同拉緊的弓弦。
這一點朱希孝也沒有想到,他手心開始出汗,他也清楚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件事情一旦開始,以後自己勢必成為群臣口誅筆伐的物件,自己也將會成為一個孤臣。
但他別無退路!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只在剎那間!
終於!
雙方撞在了一起,只聽人聲中傳來一聲暴喝:“怎敢動手打人?”
朱希孝目光犀利如獵鷹般閃過,喝道:“將動手打人的,給我通通拿下!”
得了命令的緹騎紛紛撲進言官當中,在幾十人中尋找著“特定的目標。
文鄒鄒的言官又豈是舞槍弄棒的錦衣衛對手?
不一會兒,以程文、雒遵為首的幾個言官被緹騎像提小雞似的,從人群中一個個抓出來,當場帶走,押回詔獄。
沒了帶頭的,剩餘言官也樹倒猢猻散,紛紛連滾帶爬的朝後跑去。
邊跑邊要回頭喊幾句:“無法無天!膽大妄為!我要彈劾你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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