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小心翼翼開啟,一字一句唸了起來,邊念便時不時觀察朱翊鈞和李太后的反應。
李太后聽著聽著,坐直了身子,逐漸皺起眉頭,等馮保剛唸完,便問道:“
“這事兒,太祖皇帝可有明令?”
未等馮保答話,朱翊鈞搶先回話:“回母后,太祖皇帝確實有此令。
太祖皇帝曾言宦官用為耳目,即耳目弊,用為腹心,即腹心病。
洪武十七年,曾在宮門豎立鐵碑,上書:“內廷不得干預政事,犯者斬!”
馮保在旁聽的幾次想插嘴進來,都被朱翊鈞擋了回去,此刻聽朱翊鈞引經據典,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朱翊鈞語音剛落,馮保想趕緊接上,卻不料朱翊鈞話鋒一轉,又說道:“母后,這個尹臺話雖說的不假,但他忘了一件大事兒。
兒德涼幼衝,諸般政務是萬萬離不開大伴的,這宦官干政的罪名,姑且就讓兒替大伴背了吧!”
“啊!”
馮保一聽此話,嚇得手一抖,奏本全部掉在地上。
趕緊跪到地上說道:“老奴該死。”
李太后倒也沒有責怪馮保的意思,讓他起來繼續坐在杌子說話。
馮保心驚膽顫,一時分不清朱翊鈞這是在替自己說話還是害自己。
“這件事兒,馮公公你怎麼看?”
面對李太后的尋問,馮保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腹稿,平復了下心情說道:
“奴婢該死,這個尹臺說的對,太監是不能幹政的。
但是依奴婢看來,這不是重點,因為他全文都在質疑先帝這份遺詔的真實性,質疑遺詔豈不是就是質疑萬歲爺得位的正統性嗎?
如果這件事順了他的意,遺詔是矯詔而來,那天下人又該怎麼去看萬歲爺呢?
流言這種東西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這件事恐怕就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來威脅我大明社稷啊!
老奴一片赤誠之心還望萬歲爺、娘娘明鑑,老奴不過就是行個職務所在,便被這些文人士子如此抨擊。
既然如此,還請萬歲爺、娘娘賜死奴婢,以正祖制。”
果然,姜還是辣,朱翊鈞覺得自己有些低估馮保了,他這招偷樑換柱,以進為退,將李太后的心理是吃的死死的。
明著奏本是奔著他而來的,他卻三言兩語就將自己推在風口浪尖上來。
李太后聽了心中已有盤算,但是她想聽聽自己兒子的想法,於是問道:“鈞兒,這道奏本你覺得該怎麼處理?”
朱翊鈞想到,剛剛自己曾言宦官干政是有違祖制,其意就是引起李太后注意。
卻不曾想,馮保三言兩語就將這件事的核心矛盾引向自己,李太后一向注重自己兒子當皇帝這件事。
眼下依李太后的意思,再想進一步收拾馮保是不可能的了,倒不如先順個人情,日後再徐徐圖之。
想到這,朱翊鈞答道:“大伴陪兒長大,兒信的過他,這個尹臺雖然說話討人厭,但也不枉是個直臣,這奏本就且留中吧。”
“聽見了嗎?這事兒就依皇帝的意思辦。”
“老奴遵旨。”
馮保點頭應允,他現在有些摸不清這個小皇帝內心真實想法。
今日若不是自己提前有所準備,恐怕真要擔上個宦官干政的罪名。
而皇帝剛剛那番話是無意言之,還是故意言之?
後面說信的過自己,是先穩住自己,還是真的信任自己?
馮保感覺自己有些頭暈腦脹,躬身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