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靖明

第51章 權臣削籍

高拱扭頭看了眼張居正,見其微閉雙目,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這個張居正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鎮定自若,心如止水,讓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於是走近問道:“叔大,你有沒有發現今日有些不對勁?”

張居正掃視了眼四周,小聲道:“元輔,實不相瞞,僕從午門甫一進來就覺得今日情況有些不太對。

一般來說廷議都是在文華殿,今日不知陛下為何要在例朝的地方廷議,而且按時間來算,這個點兒陛下也應該來了!”

“不錯,你之所言正是老夫心中所想!”高拱心中不由誇讚了張居正幾句,若非朝局形勢所迫,知他者莫過張居正!

“叔大,那日曾瞧見你與張四維走的很近,看來你倆關係不錯,可惜老夫曾經也關照他不少,他卻忘恩負義,昨天竟然彈劾老夫,這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叔大你要多留個心眼啊!”

張居正立馬聽出了高拱的話中意思,他口中所瞧見自己與張四維走的近,應該就是指那日前往天壽山出發之前陸樹德瞅見的,看似明面上相勸自己,實則在試探自己,看看張四維是不是受自己的指使才彈劾他,隨即淡淡一笑道:

“元輔,僕與張四維不過就是個同朝為官之誼罷了,至於他品性如何,僕實不瞭解。”

這時吏部左侍郎魏學曾走了過來,說道:“張閣老,你也是內閣輔臣,元輔所奏陳五事疏乃是有利於內閣,你何不近日也向陛下表明心志?”

張居正一瞅見他,就想起那日魏學曾所留一貼暗諷自己結交閹宦,頓時心生不悅,冷冷回了句:“這種事陛下自有打算,豈是表明心志就能決定得了?決定權又不在僕的手中。”

高拱面色冷峻,他知道張居正如今是心意已決,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遂即轉頭扭向一邊,和別人說話去了。

魏學曾聽出張居正話中藏有火藥味,遂也沉默不語。

剩下的官員只是豎起耳朵聽,各自也沒有表態,這種時候還是少說兩句比較好,言多必失!

突然聽得靜鞭三響,眾人只道是皇帝駕到,趕緊整理衣冠,回到各自班序站好。

等了一大會兒,又聽得一聲拉長公鴨嗓喊道:“聖旨到!”

百官面面相覷,各自驚異,皇帝去哪了?

傳旨太監前腳剛登上丹墀,文武百官都嘩啦啦一齊跪下,等候聽旨,唯獨高拱愣著站立原地。

傳旨太監瞟了一眼高拱,冷聲問道:“你不接嗎?”

高拱瞅得眼前這個宣旨小太監正是那日故意羞辱自己那個,頓時火上心頭,厲聲問道:“我問你,陛下去哪了,陛下可知今日是廷議?”

“陛下今天不來廷議了,讓奴婢通知個大家,並有旨意帶到!”

“胡鬧!今日廷議重之又重,怎能隨意不來!這旨是不是又那馮保矯的詔?”

高拱又拿出了自己是首席顧命大臣的威嚴來。

這時張居正諫道:“元輔,切勿失了禮數,先跪下接了旨再說!”

又是張居正,自己為什麼每次針對馮保,他都要跳出來與自己作對!

“元輔,先跪下接旨吧!”

說話這人正是與高拱有些鐵交情的葛守禮。

“元輔,速速跪下接旨!”

這時成國公朱希忠也出面勸諫。

高拱愈發覺得不對,今日這事兒從一進午門就不對。

這不僅矯詔,現在連勳貴都幫著馮保說話了!

此時多人勸諫,高拱極不情願的撲通一聲跪下,按道理一般接旨的都是內閣首輔,他上前了一步,正色道:“臣高拱率文武百官接旨!”

那宣旨太監面露驚疑,喝道:“這有你什麼事兒?請張大學士接旨!”

高拱頓時瞳孔驟縮,他微微張著嘴,呆愣了一會兒。

張居正眼裡也閃過一絲錯愕,不知該作何反應。

宣旨太監又催步道:“張大學士快快接旨!”

譚綸用手指戳了一下張居正,後者才反應過來,膝行向前和高拱並排,說道:

“臣張居正接旨!”

宣旨太監又展開一道黃綾卷軸聖旨,念道:

“改建極殿大學士,張居正為,中極殿大學士,加左柱國!”

中極殿大學士是首輔,建極殿大學士是次輔,這一下子冒出兩個首輔,高拱不知所措,看向張居正,後者和他是同樣的表情。

只見宣旨太監又拿出一道聖旨念道:“高拱接旨!”

未等高拱作何反應,宣旨太監直接高聲讀道:

茲有少師兼太子之師、中極殿大學士掌吏部事高拱…

值國家多事之時,先為社稷萬年之計。乃通海運,乃飭邊防,乃定滇南,乃平嶺表。

制降西虜,坐令稽顙以稱藩;威撻東夷,屢致投戈而授首。蓋有不世之略,乃建不世之勳;是為非常之人,斯可濟非常之事。”

這道聖旨一念,高拱驚詫萬分,血液在體內奔騰,喃喃了句:“這是要幹什麼?”

身後的高拱門生故舊都長舒了一口氣,看來事情並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糟糕。

“然…”

不對,這還沒完!

宣旨太監故意將這最後一段話,放慢語調,提高嗓音,

“大行皇帝賓天先一日,召內閣三大臣至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親授遺囑,說:“東宮年少,要他每輔佐。”

今有大學士高拱,專權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強奪自專,不許皇帝主管,不知他要何為?我母子三人驚懼不寧。高拱便著先回籍閒住,日後聽詔調遣。

你們人臣受國家厚恩,當思竭忠報主,如何只阿附權臣、蔑視主上,姑且不究。今後俱要洗心滌慮,用心辦事。如再有這等,處以典刑。”

宣旨太監每念一句話,就猶如一道驚雷炸向高拱,此刻他腦海一片空白,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在場所有官員頓時明白,這位內閣首輔、先皇的老師、中極殿大學士兼掌吏部事、顧命大臣、少師兼太子太師,縱使往日再權勢滔天,但如今只被萬曆皇帝一道旨意,就將這些所有政治身份頃刻間剝的一乾二淨。

ps:注1:隆慶六年六月庚午,罷大學士高拱—《明史•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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