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嘉言立馬就要拉著金學曾往別處走:“金大人這裡有後門,快,我帶您出去!”
金學曾搖了搖頭,擺手拒絕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逃又能逃到哪裡去?一人做事一人當,事兒是我犯下的,與你無關,這幾日承蒙史兄悉心照料,學曾感激不盡!今日交我出去便可,他們不會為難你!”
史嘉言還要爭辯時,卻聽海瑞一臉雲淡風輕地說道:“你倆不要再爭了,官府的人是我帶過來的!”
原來昨日晚上海瑞和劉大鑌到了寒華山半坡“史宅”後,他命劉大鑌今早就去山陽縣衙通報。
史嘉言和金學曾聽了俱都一怔,愣愣地望向海瑞。
海瑞淡淡一笑,解釋道:“現在此案正是關節骨眼上,容不得出半點兒差錯,近來王總督說淮安甚至於南直隸黑白兩道都盯著金學曾。
說完又看向金學曾,頓了頓,繼續說道:“就是因為你是這案的關鍵人物,你就是那些為非作歹、貪汙腐敗官員的命門,他們都怕你,所以才千方百計的想要你命!你總歸在暗處,每日提心吊膽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妨光明正大的關在山陽縣衙,原本淮安治所就在山陽,只因前任知府愛慕虛榮,好戴高帽,隨意修改治所,但是如今欽差辦案,自然要在淮安治所才對,有我們坐鎮淮安,你可是安全多了!”
金學曾聽了頓時恍然大悟,自打他入獄之後,他的記憶永遠停留在入獄前,沒想到自己一個區區八品縣丞,竟然有這麼多人想要自己的命。
又見海瑞正義凜然,所言句句在理,費勁千辛萬苦只為保全自己性命,頓時熱淚盈眶,就要給海瑞下跪:“海巡撫對學曾恩深義重,學曾當真是沒齒難忘,請海巡撫放心,將來審案時,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海瑞趕緊將金學曾扶起,來之前他倒是聽過他的所做所為,可常言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今日見了他方才知道,這個金學曾也是一個響噹噹的好漢,當即對他好感增添不少。
一旁史嘉言擔憂道:“海巡撫,金大人是王總督送過來的,如果您通報官府之後,會不會牽扯到…”
海瑞早就料到史嘉言會問這個,笑了笑答道:“不然,這個我早已信中和王總督說明情況,欽差辦案要在淮安治所山陽,而他送“犯人”過來受審,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法理之內。”
史嘉言見海瑞所言這一番話,不徐不疾,有理有據,眸子裡瞧不出半點兒情緒波動,頓時欽佩不已。
“如此甚好,那我現在就去開門!”
且說自劉大鑌早上通報完山陽縣衙後,知縣王汝言頓時大驚失色。
這次迎接海瑞等欽差,陳源有令不需要他們周圍知縣隨行,他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誰曾想到,海瑞神兵天降,突然來了他們山陽縣,而且還有前任知縣,現在的欽犯金學曾也在山陽。
王汝言不敢怠慢此事,一面派人快馬加鞭前往淮安渡口通知眾人,一面親自帶人跟著劉大鑌去往寒華山。
此刻寒華山“史宅”院門前,官府衙役叫門半天不應,衙役班頭一咬牙,喊道:“多來點兒人,把門給我撞開!”
“不可,劉大鑌出面制止,大門遲遲不開,自然是有別的原因,他怕這些衙役貿然進去衝撞了海瑞,此行他主要任務就是護衛海瑞,自然要從各個方面考慮海瑞周全。
一旁的王汝言聽了當即給了衙役班頭一個大嘴巴子,喝斥道:“混賬!你不知道里面有欽差在嗎?還他媽想著撞門,要是頂撞了欽差,你我都得掉腦袋!”
衙役班頭見劉大鑌生的孔武有力,不敢衝撞,又見自己頂頭上司發話,只得捂著臉,耷拉著腦袋,耐著性子繼續敲門。
突然“吱呀”一聲,門開了。
只見一個緋袍大吏和一個拄著柺杖的人走了出來。
王汝言瞭然,面前這個身著緋袍的定是傳說中的海青天,他趕緊快步上前,行禮道:“下官山陽知縣王汝言見過天使!”
海瑞掃了眼王汝言,神色微動。
“這位就是案犯金學曾,你可命人將他帶回獄中,擇日就要三司會審。但是,你要切記,在會審前不可私自動刑,亦要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出了半點兒差錯,朝廷怪罪下來,你們後果自負!”
海瑞語氣嚴峻,帶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
王汝言聽了,趕緊躬身點頭應諾:“請天使放心,在三司會審前,下官一定會派人看好金學曾,敢問天使,現在我們去往何處?”
“回縣衙!”
海瑞吩咐完,當先邁步而去,眾人急忙緊隨其後。
…
海瑞等一行人剛下了寒華山不久,便見山陽城外黃龍騰起,聲如牛吼,風聲刺耳,瞬間天色暗了下來。
而此時的淮河也是白浪滔天,奔騰不息,河堤上幾棵垂柳隨風搖擺,似要馬上折斷一般。
“海巡撫,要不我們還是上轎吧!”
王汝言沒有騎馬的習慣,出門一直都是乘轎,可自打下山後,海瑞卻不曾上轎,堅持騎馬,這倒讓身為下官的他不知所措,也只得硬著頭皮陪海瑞騎馬而行。
海瑞沒有理會王汝言的話,向淮河望去,喃喃道:“也不知道惟良兄治河怎麼樣了!”
劉大鑌聽到海瑞沉吟,打馬跟上,說道:“海公請放心,潘大人治河經驗豐富,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諒這條淮河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海瑞苦笑一聲,他擔心的豈是潘季馴能否把河治好,而是能否治的徹底,如此才能讓淮安的百姓有家可歸,有地可耕。
正在思躊間,忽然劉大鑌馬鞭指向前方,說道:“海公,你看前面有一支隊伍!”
海瑞駐足眺望,見這支隊伍大約有二百多人,看樣子是剛從城裡出來,他們揹著鐵鍬、鋤頭、簸萁、筐子、繩子,慢騰騰的再向前移動。
王汝言見海瑞,劉大鑌都駐足不走,一邊張臂抵擋吹過來的風沙,一邊順著他倆目光望去,滿不在乎道:“海巡撫,就是一批民夫罷了,有什麼可看的!”
海瑞不置可否。
“這些民夫是幹什麼的?”
王汝言答:“看他們去的方向,大概都是些治河的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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