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靖明

第88章 搖山振嶽

南直隸,淮安府。

十月一日。

淮安府被喻為江淮第一名府,有“大邦首府”之稱,下轄九州二府,淮安知府也歷來為衝、繁、疲、難“最要缺”之地。

作為南北交通要地的淮安渡口,向來都是三教九流、熙來攘往,人群聚集之地。

從昨晚開始,淮安渡口就突然來了大量官兵開始清理現場,驅趕碼頭上的商販遊客,只為迎接天使到來。

據前面信使來報,海瑞等一行人今天就應該能抵達淮安渡口。

淨水灑地,黃土鋪道,兩側站滿了嚴陣以待的官兵,其中也不缺乏淮安四衛的軍士。

軍伍再往裡一圈則是高舉儀仗的差役以及衛隊,除了站姿挺拔的軍士以外,他們儀仗隊也是關乎地方面子所在,所以在選拔的時候,經過了重重篩選,都是一些富有精氣神的年輕人。

當先一排則是站滿了大大小小淮安府各部官員以及漕運總督衙門的人。

從早上等到中午,短暫晴了幾天的淮安府,再度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王宗沐作為此次迎接人員的一枚,抬頭仰望灰濛濛的天空,看著條條雨絲的落下,這場景似曾相識一般。

前幾天,自己來上任漕運總督時也是這般模樣,除了迎接官員的模樣換了一批之外,其它並無不同。

冷雨淅瀝而下,寒意陣陣襲來,在場等候海瑞一行人到來的迎接官員都不由自主打著寒戰,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看著腳下溼漉漉的路面,耳畔都是嘀嗒的雨聲。

“不是說天使巳時就能到嗎?現在都已經過午時了!”

淮安府同知糜鴻朗緊皺眉頭,一臉不耐煩,剛發完牢騷,一抬頭正與漕運總督王宗沐銳利的目光對在一起,趕緊將臉轉了過去。

等了一上午,包括糜鴻朗在內的官員俱都已經不耐煩了,尤以漕運衙門差役最甚。

前段時間,他們也是冒雨等候迎接王宗沐到來,後者也是遲遲不到,今日如法炮製,同樣的劇情。

心裡莫不冒出一句我***,這些從北京來的官員排面都這麼大嗎?

若不是現場有官階大於自己的領導彈壓,他們早就想撂挑子不幹了。

這幫北京來的大爺誰愛伺候就誰伺候去。

相比於其他急躁的官員,漕運總督王宗沐和淮安知府陳源則平靜了許多。

不過兩人的心境則是大有不同,王宗沐臉上不動聲色,心裡也是平靜如水,對於海瑞一行人的行蹤他早已提前知道。

而陳源雖然臉上雲淡風輕,心裡卻是風起雲湧,自己的下場如何,他已經知道了,但還需要等待海瑞審判,而這個等待審判的過程則是最難熬的!

前兩天,南直隸來了人與他促膝長談,他深知如今這種情景,只有獻祭了自己,才能化險為夷。

陳源倒也不怪罪他們,棄車保帥,自古以來比比皆是。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他陳源不是負恩忘義之輩,飲水思源,歸正守丘。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當年他不過是一個區區八品縣丞,這樣的官職在大明朝隨便扔一鋤頭,就能砸倒一大片。

但是自己心高氣傲,自許人間第一流,只是苦恨官場黑暗,報國無門,升遷之路,難上加難。

官大一級壓死人,自己任職以來處處遭受白眼,各種人情世故,讓他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緊靠他微薄的俸銀,來應對官場上的規則,是處處捉襟見肘。

慢慢的他發現了,這個官場,你沒有權,沒有後臺,沒有銀,註定要被踩一輩子,永遠都抬不起頭。

但是蒼天有眼,不負有心人,偶然一次酒宴,陳源結識了南直隸的超品大員。

這些超品大員非但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非常欣賞他的才華,之後自己的人生就像開了外掛似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幾年自己可謂是官運亨通,一路高升。

若非南直隸這些超品相助,自己恐怕現在還是個小小芝麻官吧!

自己從八品貧窮縣丞到四品知府僅僅用了三年,只有這三年,自己才真正的活的像一個人,一個能實現自己價值的“活”人!

想到這裡,陳源不由自嘲一笑。

“老糜,前陣子剛發過大水,如今從北京到南直隸這條路,路上或多或少都會受災情影響,朝廷欽差稍微慢點兒,也是情理之中,咱們再耐心等會兒吧!”

既然本府知府發話,糜鴻朗自然也不敢再說什麼,點了點頭,乖乖站在一旁。

其餘官吏見狀也只得把頭埋低,繼續讓思緒神遊,這樣可以暫時忘記無邊等待的麻木。

距淮安渡口不遠,有一處長街,家家裝修的都是富麗堂皇。

氍毹簾幕,錦繡重重,雕欄玉砌,玲瓏剔透。

這裡一到貿易風口時,從街頭到街尾,清一色的高階酒樓。

其中有家酒樓更是五色燈球裝扮,金齏玉鱠,瓊漿玉液,更是聞名遐邇。

換作平時,這家酒樓都是客源爆滿,絡繹不絕。

可今天受碼頭的影響,這裡外來的客人也少了許多,更多的是一些本地富紳。

今天上午,巳牌時分,有一乘兩人抬的便轎忽忽悠悠抬進了這家酒樓的院子。

轎子剛剛停穩,酒樓便有一人打著油紙傘急匆匆跑了出來,立在轎旁等候。

片刻,只見一名鑲金佩玉,身穿絲綢長袍的貴公子走出轎來。

“徐公子,已經按您吩咐,樓上大房已為您留下。”

酒樓小保一邊答話一邊趕緊將油紙傘為徐公子撐上,生怕他身上淋一點兒雨。

喚作徐公子的這人,點了點頭,朝兩轎伕說道:

“你倆就在底樓大排檔吃會兒茶,喝點兒小酒,今日的開銷都記在小爺賬上,但切記不要貪杯,否則誤了事兒,爺可饒不了你倆!”

兩名轎伕聽了趕緊點頭如搗蒜的應諾,這種陰雨天氣,能進裡面喝會兒溫茶,驅寒避雨,已經是燒了高香,哪裡還敢貪杯多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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