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突然聽見有人彈劾自己,目光瞥了過來,見是張四維,腦袋裡嗡一聲,怔在了原地。
朱翊鈞也神色一愣,又看向了張居正,見其氣定神閒,突然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張四維反水了!
“高拱蒙先帝恩寵,賜他為顧命大臣之身份,已然位居極品,可他卻不思盡忠報國,對下屬頤指氣使,專擅國柄,作威擅福,這次上的什麼所謂陳五事疏,更是大逆不道!”
禮科都給事中陸樹德一看有人要彈劾高拱,立馬出來反駁:
“大膽!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首輔歷經三朝,有匡扶社稷之功,豈能讓你滿口汙衊之詞,惡意詆譭?”
陸樹德話音剛落,吏部左侍郎魏學曾又言道:“首輔洵稱緯武經文,實深許國之忠,可謂帝臣王佐,你怎能血口噴人?”
接著六科言官、諸部大臣一起對張四維口誅筆伐,唾沫橫飛,若不是今日在廷議,他們恨不得上去將張四維生吞了!
這時張居正出列斥道:“張四維此是單單討論陳五事疏的事情,你想要幹什麼,彈劾誰,回去寫奏本去!”
高拱沉默不語,睨向兩個人,他雖然不知道張四維為啥會彈劾自己,但是如果沒有別人授許,他怎會有那個膽量來彈劾自己?
能給他那個膽量的,朝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坐在金鑾御座上的朱翊鈞,一個就是權勢僅次於自己的次輔張居正。
高拱抬頭望去朱翊鈞,恰好朱翊鈞也望向他,兩人眼神一對,轉瞬各自收回。
張四維知道這是張居正打了個幌子想保護自己,但他久忍的恨意絕不能善罷甘休!
未等張四維繼續發言,王錫爵已然出列奏道:
“諸位未等張詹事說完,高拱自己發言,就急著替他辯解,你們幾人不愧是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大膽,休得胡說!”
“我等都是文人志士,元輔又是士林魁首,我等替他辯解有何不對?”
“倒是你,目無尊長,可識得尊卑有序否?”
王錫爵冷笑一聲,全然一副無畏懼的樣子,提高了嗓門說道:
“高拱擅權報復,排斥善類,年前的給事中曹大野、尚寶卿劉奮庸以及我哪個不是上書彈劾他,被他記恨,一個個被逼的驅逐出京,致士回家?
你們口中所謂有著匡扶社稷之功的好首輔卻私下超擢親戚鄉里,門生故舊,以及親開賄賂之門,就問問你們幾人,他的門生故舊,你們敢說自己冠冕堂皇站在幹岸上,個個就那麼幹淨嗎?”
王錫爵用詞刁鑽刻薄,猶如刀子般句句直插高拱等人心上。
高拱聽完氣的額頭青筋爆起,鼻孔直冒煙朝王錫爵喝道:“放肆,豎子敢爾如此中傷老夫?”
高拱年長王錫爵二十一歲,這樣稱他倒也不為過。
朱翊鈞高坐金鑾椅,靜靜的看著臺下劍拔弩張的局勢,卻不叫停!
這種情況正是他想要的,朝中怎麼能一家獨大,總得互相制衡才行。
與此同時,冷眼相觀的還有張居正,局勢發展成這樣,他也是“功不可沒”。
你若是說張居正沒有出手策反張四維等人,朱翊鈞是萬萬不信,除了他誰能有這麼大的手筆?
這時朝中立馬就分成三派,一派以張四維為首的山西人士以及當年和高拱有過節的人正在猛烈進攻,他們話裡藏刀,句里布局,步步蘊含殺機。
一派是以高拱為首,六科言官、御史為輔的權勢派,他們以文字為槍、語言為劍,面對張四維等山西派是絲毫不弱下風。
還有一派就是以楊博為首的中立派,他既與高拱有多年友誼之情,又與張四維沾了個親戚關係。
他的兒子娶了王崇古的女兒,王崇古又是張四維的舅舅。
中立派此時左右逢源,兩邊勸架,怎麼也勸不開。
明明是晨陽剛起的早晨,空氣中卻瀰漫著緊繃的氛圍,“兩派高手”都正在較量辯論功夫的藝術。
期間,有幾名年老體弱的官員再也遭受不住這種高強度的壓力,立馬暈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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