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時,兩人先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閒話,等了會兒,只見幾位侍女端著一盤盤美食佳餚呈了上來。
其中肉菜有紅燒獅子頭,醬香鵝幹,深海明珠扇貝,紅線龍蝦球。
湯有水雲羹,輕憶湯…
素菜有清炒素絲瓜,彩雲豆腐腦。
還有一壺浙江嘉興所釀的“清若空”。
王希烈看著這一大桌的豐盛佳餚,不由皺了皺眉,問道:“惟貫兄,你是還有宴請別人嗎?”
魏學曾一邊給王希烈斟酒,一邊搖頭答道:“這個時間點兒上,京城裡還能請的上誰,只有你和我兩人罷!”
“這未免太多了些?”
王希烈心情本就不大好,哪有食慾品嚐這些美食,依他最初的心意,吩咐廚子上碗麵條就可。
魏學曾雖然晚上已經用過膳,但又想到王希烈還未吃過,又是客人,所以不曾吝嗇,吩咐後廚多做了些。
“子中兄,今日你也不用回去了罷,咱倆在此對飲,豈不快哉?”
王希烈沒有接上話題,他想趕緊開門見山,吐露心事,於是問道:
“惟貫兄,你剛剛話說的不假,我任禮部左侍郎多年,一直擔任二把手,偶爾主政禮部,但終究鏡花水月一場空。
但你也未曾不是這樣,你本吏部左侍郎,可張居正上臺後,又給你左遷為吏部右侍郎,吏部尚書還讓楊博搶了去,咱倆未免同病相憐!”
魏學曾這回沒有直接窩火叫罵,而是自嘲的苦笑了幾聲,捏起酒杯,一飲而盡。
“惟貫兄你覺得呂調陽怎麼樣?”
王希烈見魏學曾沒有接話,於是又丟擲一句話的同時,不忘用筷夾起一塊鵝幹,奇怪的是平常聞著醬香就流口水的他,今日竟然食之無味。
魏學曾眨了眨眼,賣了個關子,反問道:“這個呂結巴,和咱倆是同年,他有多大的本事兒,你不知道嗎?”
呂調陽,字和卿,號豫所,廣西桂林府臨桂縣人,嘉靖二十九年中進士,位列第二,授翰林院編修。
嘉靖四十三年,升任國子監司業,一年後又任右春坊右諭德兼翰林院侍讀,管理誥敕。
隆慶帝登基後,呂調陽又遷為南京國子監祭酒,爾後擢升南京禮部侍郎,隨後又改任吏部左侍郎,雖然這兩個職位都是虛銜,但足以看出來中樞對他的器重。
自打呂調陽步入官場,他一直都是擔任著史官和學官,未曾放出去擔任封疆大吏,非是他能力不行,而是與他的性格有關係。
呂調陽為人迂腐,有一肚子學問,行事多一番教條主義,少了一些雷厲風行,重要的是他有一個“口吃”的毛病,因此才有個“呂結巴”的外號。
張居正之所以先是推舉呂調陽入閣,後又薦他為禮部尚書,除了呂調陽富有學問之外,更多的是他不喜黨爭,從不肯攀附他人。
這樣的人上臺擔任副手,根本不會對自己構成任何危險,反而會對自己言聽計從。
但王希烈就不這樣想了,他甫入仕途,先是地方擔任知縣,後又被調入京,任禮科給事中,緊接著就是多次巡撫地方,擔任府臺,一步步成長為封疆大吏,能力不可謂不過人。
所以王希烈打心底裡就不服呂調陽這個只會做學問的迂腐士子,如今這樣的人突然成了自己頂頭上司,王希烈當然不服以及憤恨不已。
“惟貫兄你對這一次海瑞巡撫淮安怎麼看?”
魏學曾思慮了片刻,一本正經答道:“凶多吉少!
王希烈滿飲了一杯,又問道:“這事兒莫非真是淮安府自己乾的?我可不信!”
“淮安府能幹出這個事兒來,後面定有人指使,多少高官大員定居南直隸,後臺硬的很!”
“應天巡撫孫一正以前可是在惟貫兄手底下做過事兒的,倘若他也參與了此事兒,惟貫兄是否出手搭救?”
魏學曾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這小子以前確實在我手底下幹過一段時間吏部主事。當年高閣老也對他是非常器重,後來將他外放出去任封建大吏,本想的讓他在地方磨練一下,建一番功績之後再調回北京,這樣也算是為他仕途鋪路。
可他出去之後行事高調,不曾將地方官員放在眼裡,殊不知人們是因為他背後是吏部,才給他三分薄面,可他卻得寸進尺,得罪了不少人,後來遭受彈劾,才沒有調任北京而是去了南京。
一字之差就是天壤之別啊!如今他在南京怕也是出入淤泥而染,手上已經不乾淨了!”
王希烈點頭贊同道:“這樣的人不接觸不來往甚好,喂不熟的狗只會帶來災禍!就像張居正一樣,當年高閣老可是待他不薄,他卻聯合閹宦馮保一起算計元輔。
如今他登上首輔之位,開始柄國執政,調燮陰陽,六部之中用的都是他的人,刑部尚書王之誥,戶部尚書王國光,禮部尚書呂調陽,兵部尚書譚綸。這不妥妥就是私懷罔上,重用私黨嗎!”
“子中兄,你這話說的有失偏頗,私懷罔上這個我贊同,但要是重用私黨我可就不敢苟同了。”
魏學曾說完,王希烈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話,不禁將手中碗筷放下,怔怔看向他。
“王之誥雖然是張居正的親家,但王之誥斷案果斷,擔任刑部尚書是綽綽有餘。王國光精於財務,政聲卓著。至於譚綸戰功赫赫,這兩個人各自出任戶、兵尚書也是無可厚非。呂調陽之前擔任詹事府詹事,陛下衝齡踐祚,張居正舉薦他的老師出任禮部尚書,也是情理之中!”
魏學曾這一番話,直把王希烈說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他今日來的本意是找魏學曾吐槽一下,結果魏學曾句句都是向著張居正,要不是有多年過命的交情,他還真以為魏學曾反戈投靠了張居正。
王希烈悻悻然道:“惟貫兄,張居正是不是給你許了什麼好處,讓你今晚處處替他說話!”
魏學曾素知王希烈心胸狹隘,因此也不計較,而是換了個話題順著他心意說道:“張居正上臺第一步:就是為兩宮太后加尊號,當今天下誰不知道,陛下年幼,兩宮太后主事兒,他此舉正是為了獲得兩宮太后的支援。
第二步:則是將九卿各個重要職位換成自己的人,如今他在朝堂上儼然是一呼百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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