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像一把鈍刀,慢慢割開東海城的天空。血紅的雲,鐵灰的煙,城市邊緣,只剩下一座肉聯廠吞吐著腥氣。
李北斗解下圍裙。
圍裙很髒,沾滿了血,沾滿了碎肉,沾滿了十二歲不該有的氣味。他把它丟進木桶,血水便溢了出來,混著地上的泥,像一條細小而汙濁的河流。
他不說話,也不皺眉。
殺得多了,血就不再是血,只是水的一種。
肉聯廠的工人們早已散去,沒人願意多待一刻。只有他還站著,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刀,孤零零的,鏽跡斑斑卻又鋒利。
遠處的廢棄樓房在暮色中沉默。
他走向那裡,腳步很輕,像一隻習慣了黑暗的貓。
風吹過,空氣中飄來血腥,飄來鐵鏽,也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火藥味。
——那是家的味道。
如果那棟破樓還能稱之為家的話。
他抬頭,樓頂的窗戶早已破碎,像一隻空洞的眼眶,冷冷注視著他。
他不怕被注視。
活人不會害怕死人的眼睛。
李北斗踏入屋內。
門板早已腐朽,輕輕一推便發出刺耳的呻吟,像是垂死之人最後一聲嗚咽。
風從破碎的窗戶灌進來,卷著灰塵和若有若無的血腥。
——血腥味是從沙發上傳來的。
他抬腳邁過門檻,目光掃過牆壁,蜘蛛網在角落裡結了一層又一層,灰濛濛的,像是蒙了一層死人的眼角膜。
空氣溼冷,混著一股陳舊黴味和燒焦的木屑氣。
房間中央,一張矮桌上擺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盤,盤子裡盛著幾塊乾癟的饅頭,早已發黑,像腐爛的肉塊一樣皺縮著。
牆上有張照片,黑白的,邊緣泛黃。
照片裡的女人眉眼溫柔,嘴角抿著,像是在忍著一絲淡淡的哀愁。他的指尖輕輕擦過相框上的灰塵,動作很慢,像是在觸控一個尚未癒合的傷口。
香爐就在照片前,青瓷的小爐子,表面龜裂,像是乾涸的河床。
——三支香插在裡面。
香是新燒的,還未完全燃盡,菸灰嫋嫋,混著鐵鏽和塵土的氣味,飄散在空氣裡,像是亡魂的嘆息。
李北斗沒有理會沙發上的人。
他拿起竹筒裡的香,三支,乾燥而筆直。他擦燃火柴,火焰在昏暗的房間裡跳了一下,很快熄滅。
香頭亮起一點紅光,煙霧緩慢蒸騰,像是一條細小的蛇,鑽入陰影裡。
他對著照片的女人,輕輕將香插入爐中。
——三根香,三線煙。
後方的沙發咯吱響了一聲。
一個男人坐在那裡。
中年,面如鐵鑄,眉目陰沉,像是一具被時間風乾的木偶。他的眼中沒有情緒,就像死人不會在意活人的世界。
李北斗沒有回頭。
他沉默地凝視著照片上的女人,指尖輕輕摁在香爐邊緣,銅爐冰冷,像是他這些年摸過的每一把刀。
香火搖曳,影子投在牆上,晃動如鬼魅。
男人開口,聲音沙啞,像是刀刃劃過砂紙:“見到父親於情於理都應該叫一聲不是嗎?”
李北斗眼底沉靜。
他仍舊不說話,只是看著香火一點點燃燒,灰燼無聲墜落。
男人頓了頓,又開口:“或許我們應該談一談。”
李北斗動了起來,轉過身,眼眸帶著非同尋常的冷漠,似是譏諷,似是不屑,就好像屠刀劃過養殖魂獸骨骼的淒厲。
“我可不覺得我和大名鼎鼎的萬妖王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面前的中年人,便是星斗大森林之中,十大凶獸之一的萬妖王!
排名第五。
本體為妖眼魔樹。
星斗大森林的王者之一,最強大的植物系魂獸!
李北斗是萬妖王與東海城中一位名為李雪珍的女子,相愛之後所生下來的一位半妖,是魂獸與人類的結晶...
三年前李雪珍病重,萬妖王留下來的積蓄早就用光了。
由於某位在星斗大森林中即將甦醒的魂獸共主,萬妖王時常離開,那一次更是足足兩年沒有歸家。
等到回來的時候,所見到的便只有李雪珍的遺像...
以及李北斗冷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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