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遺像突然傾斜。
相框的釘子鬆動，黑白的女人面孔以古怪的角度俯視著他們。
李北斗伸手扶正相框，指尖碰到玻璃時發出輕微的聲響。
“你走吧。”
他說，“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萬妖王站起身。
他的動作很慢，像一棵正在拔根而起的古樹。
沙發在他身下發出最後的呻吟，皮革裂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面發黃的棉絮。
“你身上流著我的血。”
萬妖王說，“總有一天...”
“血？”
李北斗打斷他，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我每天在肉聯廠放的血，比身上流的還多。”
屋外忽然傳來一聲悶雷。
夏季的暴雨來得又急又猛。
雨水順著破損的屋頂澆下來，在香爐旁積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香火被澆滅一支，剩下兩根依然倔強地燃燒。
萬妖王走向門口。
他的影子被閃電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李北斗腳下。
那道黑影微微顫抖，像一條瀕死的蛇。
“我會再來。”
木門發出最後的呻吟，隨即被狂風重重摔上。整面牆都跟著震動，牆灰簌簌落下，灑在李北斗的肩膀上，像一場小型的雪崩。
他站在原地沒動。
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在下巴凝聚，最後滴落在桌面的灰塵裡。香爐裡剩下的兩支香還在燃燒，煙霧被雨水打散，變成渾濁的霧氣瀰漫在房間裡。
角落裡，那些泛黃的舊書正在吸水膨脹。
紙頁間的字跡漸漸暈開，李雪珍最愛的詩句化作模糊的淚痕。
李北斗突然抬手掃過桌面。
鐵盤飛出去撞在牆上，乾癟的饅頭碎成粉末。鏽蝕的金屬在地上滾動，發出的聲音像垂死者的笑聲。
雨更大了。
樓板在暴雨中呻吟，這座垂死的建築似乎隨時都會坍塌。但李北斗只是走到窗前，看著萬妖王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那身影最後化作一棵扭曲的老樹輪廓，隨即被閃電照亮又吞沒。
香爐裡最後一支香熄滅了。
房間裡只剩下雨水的聲音，和某種類似啜泣的、細微的喘息。
過了很久李北斗才發現，那聲音來自他自己的喉嚨。
他抬手摸向臉龐，觸到的卻是冰冷的雨水。
牆上的照片再次歪斜。
這次他沒有去扶，任由母親溫柔的目光斜斜地望向地面，望向自己。
雨潑天牢，風削骨刀，燈枯影搖，瓦裂魂凋。
......
李北斗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將混亂的心緒壓下。
作為魂獸和人類的結晶，由於母體與父體的生命層級不對等，使得李北斗的先天魂力僅僅只有五級。
但饒是如此，這位重活一世的少年仍舊感激著牆上那露出溫暖笑容的女子。
上一世，由於在富貴人家的挑選中勝出，李北斗理所當然的被所有人討厭，所以在等待下午養父母接收之時，人性的醜惡將李北斗本該迎接璀璨人生的未來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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