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從大業十二年開始

第618章 孟啖鬼得放羞惱

寒風捲過城頭,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撲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火把的光焰跳躍著,映照著孟海公煞白呆滯的臉,蔣善合驚愕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周圍守將守卒們或駭然失色,或茫然無措,或眼神閃爍。吵鬧聲隨風散去,城頭死寂一片。唯有風聲嗚咽,吹得旌旗作響。成子路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睛,空洞地望向漆黑的夜空。

……

漢營中軍帳內。

“大將軍,只用一人掩面疾走,就可使孟啖鬼還城後內訌,指責成子路麼?”馬周問道。

親兵們已清理乾淨揍孟啖鬼時灑下的血跡。

屈突檀越等盡殺了從孟啖鬼襲營的孟兵,報過斬獲,已經各自回帳休息。

李靖抿了口茶湯,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從容而坐,回答說道:“賓王有所不知。大王到白馬後不久,便已探查清楚濟陰虛實。成子路出身成武豪族,附從孟海公,乃為保家族之不得已之舉。孟啖鬼忌其名望,素與之不和。宇文化及引兵北上,將至濟陰時,孟海公等嘗議何以應對,成子路時曾建言,彭城劉世徹名應讖緯,不如奉之為主,可抗化及,或成大業。

“孟啖鬼當時就勃然大怒,罵他不忠不義,而疑其有背主之意。攻心者,非止懾其膽,尤在亂其智。我今此計,不過順勢而為,投其所疑罷了。”

卻這劉世徹,是彭城的一個豪傑,本地劉氏子弟。

彭城劉氏系兩漢之宗室子裔,西漢時,劉邦的小弟劉交受封為楚王,其封地楚國的治所就在彭城,漢宣帝劉詢又封皇子劉囂為楚王,東漢和帝時,漢明帝劉莊的第三子劉恭則被徙封為彭城王。時至於今,彭城幾已成為劉氏最有名的郡望。

“名應讖緯”云云,仍如前所述,當下海內,以為當繼隋為天下主者,除了李氏外,還有一說,即認為是劉氏。

“然即便如此,大將軍,只憑一個背影,就能使孟啖鬼深信不疑?”柳亨也覺匪夷所思。

李靖微微一笑,說道:“我所選此人,中人身量,不胖不瘦,尋常之極。成子路親信、族人中,必有此等身形者。掩面屈身,故作遮掩之態,孟啖鬼其時驚魂未定,落入其眼,恰如干柴遇星火,焉能不疑?此其一。其二,孟啖鬼兇悍自負,今遭慘敗被擒,被我剝掉衣甲,赤裸而還,顏面盡失,羞憤難當,歸城後必尋藉口推脫。成子路素為其所惡,又豈非現成的替罪羊?此計之成,不敢說十成把握,七八分總是有的。”

馬周、柳亨聽了李靖此話,儘管已有李靖料中孟啖鬼會偷營此事,可料中偷營的前鑑,相比之下,還是比較好料到的,然這孟啖鬼會因一個“無中生有”的背影,就與成子路內訌,這可就有點太令人不敢置信了。兩人卻與等孟啖鬼偷營時相同,不禁的又是半信半疑起來。

這事情沒法立刻取證,雖然疑慮,只能存下。

馬周按下心緒,轉而問道:“大將軍,若離間已成,城中生亂,我軍下一步當如何進進戰?”

李靖放下茶碗,神色如常,說道:“軍議既定,便依策行之。今日休兵,多遣善射者,繞城射入箭書,再亂其軍心。後日攻城!”

……

濟陰城內,一夜過去。

孟啖鬼城頭上殺的成子路,訊息遮掩不住,已是軍中上下盡知。

近萬將士,縱使出身草莽、素來看不慣豪強文士的,也多隱隱覺得孟啖鬼這是在委過於人,成子路死得冤枉;而部分與成子路關係不錯者,則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人人自危之感。成子路在城裡的妻、子、族人更是懼駭。軍心浮動,士氣低落,城上、城中瀰漫著不安的氣息。

天色微明,孟海公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強打精神再次登上城頭。

蔣善合等將隨之。

孟啖鬼沒來,一則養傷,二則昨夜赤身之況,人多見之,自覺無顏面見人。

昨夜蔣善合雖極力勸阻,卻未能阻止慘劇發生,他外表無異,步履沉重。

“報!漢騎百餘,繞城而行,正向城上射箭!”守卒急報。

眾人望去,只見百餘漢軍精騎,分成數隊,沿著護城河外策馬小跑。騎士控韁嫻熟,不時張弓搭箭,將一支支綁著布帛的羽箭射來。箭矢力足,有落城下的,也有落在城頭的。

“小心流矢!”蔣善合令道。

守卒們慌忙蹲身避箭。

孟海公接過蔣善合呈上的一支箭,解開箭羽上纏著的布帛。

上面寫著:“王師已至,順昌逆亡。孟啖鬼夜襲被擒,醜態畢露,我大軍銳氣,取城易如反掌。唯漢王仁德,不欲多殺傷。限一日獻城。明日不降,後日城破,頑抗者齏粉,悔之晚矣!”

昨夜孟啖鬼偷營被擒,打的個豬頭也似,已損士氣;成子路被孟啖鬼殺了,更亂軍心。孟海公心亂如麻,欲尋人計議,可成子路已死,餘下將校,多無謀略,卻是無人可議。

想起蔣善合有些智謀,就問他,說道:“玄符,而今如何是好?”

蔣善合不敢去看城磚上殘留的成子路死時留下的暗褐色血跡,躬身說道:“大王,我城高池深,糧秣尚足,將士用命,漢軍縱攻,足可守之。”

孟海公無可奈何,轉見守卒有在撿取箭書者,便令道:“著吏將箭書盡數蒐集,敢妄看者,斬。”持著箭書,張顧東、南兩面的漢軍。

卻見漢軍一邊繼續築營,一邊分出大隊人馬,向城西的濟水岸邊而去。

孟海公凝目眺之。濟水滔滔,晨光熹微。分出的數千漢兵,到了濟水岸邊後,又分成了數隊,有的警戒;有的在岸邊砍伐樹木,將一根根粗壯的圓木用粗大的鐵鏈、繩索捆紮聯結;有的喊著號子,將成堆的沙石和成捆的柴草運到河畔;有的開始挖掘河邊的堤岸。

“他們這是要?”蔣善合登時臉色煞白,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驚得聲音都變了調。

一股寒氣從從孟海公的腳底,直衝天靈蓋,渾身如墜冰窟。

他終於明白李靖“取城易如反掌”此語,絕非虛言恫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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