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善合強撐著,下意識地望向西北邊的濟水上游。
昨日掘開的堤壩處,正有漢軍的輜重兵、民夫,在奮力地將原木、土石、草袋重新投入水中,以堵住河水灌出的源頭。城牆外的水位,開始緩緩下降。
可這下降,不能使人寬心,只能使守軍將士更加驚恐。
誰都知道,水面一落,漢軍的衝鋒便會展開。
唯一可以將漢軍擋在城外的辦法,是趕在水面下降到足夠的程度之前,將缺口封堵牢固。
但前日孟啖鬼殺成子路帶來的餘波、兼以大水漫灌進城帶來的混亂,守軍早已亂作一團,缺口處泥水漫湧,滾滾而入,試圖堵住缺口的守卒,根本無從下手。
很顯然,斷難在漢軍殺到前,將缺口堵住了!
水面漸退。
城外兩面的漢軍敲響了進攻的戰鼓,號角雄渾,隊隊步騎,在將旗的引領下,殺向城下而來!
城南漢軍諸部之間,當先一將,正是左屯衛將軍鄭智果!
他披甲持槊,親率數十精騎為鋒矢,其後大隊步卒扛著壕橋、雲梯,如同潮湧。
水面已下降到了可涉之而過的程度。
踏過泥濘的原野,淌著先是過踝、繼而過膝、到護城河周近時深近過腰的水流,鄭智果等奔到了護城河的對岸岸邊。數道壕橋架上。鄭智果引騎衝過壕橋,直撲數丈寬的城牆豁口!
“放箭!快放箭!”孟海公目眥欲裂,嘶聲咆哮。
卻城頭守卒慌亂不堪,射出的箭矢稀稀拉拉,軟弱無力。
缺口處,守軍倉促搬來的廂車、木女牆在鄭智果身先士卒的漢騎衝擊下,紙糊般被輕易衝破。
鄭智果策馬,跳過傾倒的廂車,躍過缺口。明光鎧濺滿泥漿,長槊刺出,洞穿一名守卒的胸膛,隨之橫掃,打退了周近的數個守卒。血霧瀰漫中,他喝道:“隨俺突進去!”數十精騎爭先恐後,翻過廂車,推倒木女牆,槊刺刀砍,與緊急調到缺口處的守軍精卒短兵相接。
雙方在過腰深的泥水與殘垣斷壁間激鬥,血光迸濺。
血水染紅了泥水。
孟啖鬼引百餘敢死士,驅馬從缺口左側殺入,長槊刺向鄭智果側腹。鄭智果反應很快,側身避開,揮槊反刺。因為肩胛的傷,孟啖鬼慢了半分,被他一槊刺到胸前。三尺長的槊刃,透甲而入!鄭智果將槊拔出,帶出血雨。孟啖鬼喉中嗬嗬地叫了兩聲,一頭栽倒泥水中。
一個照面,孟啖鬼即被殺死。
守卒將士發一聲喊,拋下兵器,有的跪在水中舉手求饒,更多的,互相踩踏著逃往街巷。
鄭智果令從騎大呼:“孟啖鬼已死!孟海公成擒!頑抗者死,棄械者活!”
……
缺口已被漢軍突入。
城南、城東,後續的漢軍主力軍,源源不斷地越過壕橋殺到,吶喊聲震耳欲聾。
孟海公在親兵攙扶下倉皇下城,打算先去城東兵營,卻行在半途,壞訊息接踵而至:“報!成通等作亂城北,衝擊府庫!”“報!東門告急,漢軍猛攻!”
顧望城中,一處處的火光竄起,四面殺聲,已然徹底大亂。
蔣善合惶促說道:“大王,城守不住了,速速突圍為是!”
孟海公遠聽近望,失魂落魄,顫聲說道:“罷了!且還王府,帶上吾子,從城西突圍。”
蔣善合便引著百十兵士,殺散亂兵、亂民,護著孟海公往王府方向退去。
到的王府門前,一片狼藉,蔣善合留下守禦。
入到府內,府吏、僕役如沒頭蒼蠅般亂竄。
孟海公才找到嚇得面無人色、躲在案下的兒子孟義,府門外已傳來馬嘶、喊殺和兵器相擊聲。
……
王府門外。
鄭智果鎧甲染赤,馬腿上盡是黃泥,突殺到此。蔣善合挺刀來擋。他非以武勇見長,不過一合,被鄭智果刺中大腿,摔倒在地。其身邊的兵士亦不敵鄭智果的從騎,轉眼被殺了個乾淨。
戰馬奔入府中。
僕婢驚叫奔逃,膽小的已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孟海公挖出來!”鄭智果不理會這些僕婢,立馬院中,大聲喝令。
王府總管被數騎尋到,拖到鄭智果馬前。
刀架脖頸,駭得他屎尿齊流,顫巍巍指向後院一處假山,說道:“地、地窖。”
三四個騎士下馬,掀開假山旁的石板,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垂下繩索,這幾個騎士下到窖中。片刻之後,傳來他們的叫喊:“抓住了!”繩索繃緊,兩個渾身汙泥、抖如篩糠的人被拽了上來,可不就是面如死灰的孟海公和其子孟義!
孟海公癱軟在地,涕淚橫流,對著策馬到前的鄭智果叩首:“將軍饒命!罪人願降!願降!只求饒我兒一命!饒我兒一命!”他身邊嚇成一團的孟義,卻才是個孺子,十三四歲年紀。
鄭智果居高臨下,瞧著這位自號“宋義王”,現卻如喪家之犬的梟雄,回想自入濟陰以來,李靖步步為營,離間、水攻、破城,環環相扣,僅才四五日光景,便兵不血刃拿下濟陰堅城,生擒敵酋,一股由衷的敬佩油然而生。他環顧左右興奮的將士,嘆道:“大將軍真神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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