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城牆的陰影斜斜切過武長風的脊背時。
殘陽把城牆烙成一塊生鐵,武長風正踩著滿地碎金往西走。
武長風的家並不在城內。
而是城外不遠的一個村莊中。
扛著自己的長槍,在路上大步行走著。
一路而去,盡是平坦的土地,過了河再往西走幾里便是青陽村,那裡便是武長風的家。
雖然武長風在城內當守城軍,不過他的童養媳鄭秀娘與母親仍是住在青陽村內。
算起來,武長風祖上並不是宣府人,而是江南人,不過自先祖始,武家已在青陽村一帶住了幾十年,代代下來,已成為當地典型一個土著。
按照前身的記憶,先祖曾是天下聞名的戚家軍一員,當年曾隨戚爺爺東征西討,南征北戰,雖只是一個普通軍士,卻也在軍中學得一身好武藝。
後先祖在宣府鎮歸隱,買田置地,傳下來了一片家業。
可惜到了前身父親之輩時,家道中落,一百多畝良田賣得只剩幾十畝薄田,這也是前身參軍的原因,一方面是家母不希望家傳武藝沒落,二也是拿點軍餉補貼家用的考量,反正民戶募軍,不會有子孫都成為軍戶的危險。只可惜現在的軍隊沒有當年戚爺爺時的威勢了。
走著走著。
一陣清涼的晚風襲來。
讓武長風酒醒幾分,雖然他喝不少,但古代的酒水度數太低。
這讓他形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狀態。
前身的肉體已經遭受不住酒精的麻痺,走路東倒西歪,但武長風的神識卻是異常清醒。
腳步像是踩在曬軟的柏油路上,每步都會留下黏連的印記,但神智卻如浸在冰水般清醒。
保持這種怪異的姿態,武長風腳程加快,很快便走到了青陽村前。
青陽村的輪廓浮現在暮色裡,像塊擱淺在歷史河床上的舊船板。
為防止虜賊流寇,大明邊鎮各地的民堡村莊多與軍堡無異,擁有一樣的防禦體系,堡牆,堡垣,吊橋,門樓甕城應有盡有,青陽村同樣如此。
黃土夯築的圍牆高大而堅固,整個外牆長近兩裡,南堡門是惟一入口,門樓用磚石拱券,高高聳立。
走到青陽村一帶,才感覺到一些人間生氣,雖然現在已經是落日時分,但依舊陸續可以看到一些男女在村莊四周勞作。
佝僂的老漢用缺齒的木耙翻曬著帶殼的黍米,幾個總角小兒蹲在土埂上,用樹枝撥弄著乾癟的田鼠屍體。
不過卻是人人神色警惕,不時的抬頭東張西望。
在堡門或是望樓上,還有一些村內人在來回守望巡邏著。
上個月後金軍入寇,青陽村一些在外勞作的村民來不及逃回,一些男婦或被殺害,或被後金軍擄去,教訓猶在,讓眾人不得不小心。
這般守視的態度,可比李大勇的墩堡要強多了。
當武長風回來時,沿途一些村民看到他,都是紛紛高聲打趣:“喲,我們的武大將軍回來了?”
一些婦人聞言也是吃吃而笑,相互指點笑鬧。
武長風先前的武大憨子之名不但在軍營頗為出名,在這青陽村內更是聞名遐邇,畢竟武長風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
那時的前身在成為軍士之後,曾在村內揚言,要成為大將軍。
這也是村內人取笑的把柄。
別的不說,他們紛紛嘲笑:將軍沒有憨的。
這些人當然不知道武長風斬首建奴騎兵的事情,武長風也懶得理他們,抗著自己的長槍,手按腰刀,直接從吊橋堡門進入青陽村內。
青陽村的外表還不錯,不過走到內中才能發現其中衰破,主街道坑坑窪窪,走得很不舒服,兩旁一道道狹窄的巷子,佈滿了低矮破舊的土屋坯房。
到處是垃圾和雞鴨豬糞,散發著一股股味道。匆匆而過的男女大多臉有菜色,神情麻木,很多小孩甚至沒有衣服穿,只是光著屁股到處亂跑。
武長風心中暗歎,青陽村在附近一帶。算是富裕的了,卻也是這樣,明末百姓窮困,可見一斑。
同時,還有不少小孩譏笑武長風,吐舌頭逗趣:“武大憨,穿鐵衣,將軍夢裡尿炕蓆...”
武長風也不慣著小屁孩的臭毛病,伸手一抓,像是拎小雞似的,薅著小屁孩脖子,提起來。
手指放在口腔哈氣。
直接彈鳥!
小屁孩疼臉都綠了,哇哇大哭。
越哭的厲害,武長風心情越是舒暢。
哈哈大笑幾聲,這才放過。
他的家位於青陽村的北面,就在財神廟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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