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招募的流民表現還算不錯,無敢顧盼者,所有人都是目光向前,眼珠子都跟釘在武長風背上似的——倒不是他們多有紀律,主要是張衡那口雁翎刀正晃得人眼暈。
在列隊的時候,便已經有人跟他們說了不允許去做的幾件事情。
“行軍路途,以肅靜為要,禁左顧右盼,喧譁交談,違令者捆打三十。”
這也是他們聽到的第一條軍令,當然這並非是原話,如果是原話的話,有些人確實是聽不懂。
帶隊的張衡用簡明的話語描述了這一過於書面的軍令,讓眾人都明白了這一道軍令。
武長風收回了目光,舉起了手中的馬鞭,目光望向遠方,沉下了聲音。
“出發。”
武長風踢動馬腹,座下的戰馬晃了晃頭顱,打了一個響鼻,昂首嘶鳴,邁步向著前方走去。
“出發!”
按配著雁翎刀的熊冶,站在佇列的左側,高聲的重複著武長風的命令。
曠野之上的一眾新兵聽到了命令,佇列如蜈蚣般在暮色裡蠕動,皆是手忙腳亂的向著前方邁步。
剛一邁步,陣列就已經開始散亂,但有站在側面的張衡盡心的約束著,還是能夠保證行進。
陣列雖然混亂,走的雖然磕碰,但是他們確實仍然保持著佇列。
很快。
隊伍從南關堡城進入,進關時,守關的軍士驗看了武長風幾人的腰牌,低聲說了一聲:“武長風?”
他似乎想起什麼,仔細看了武長風幾眼,才揮手讓武長風等人進入。
過了關城,前面就是州城的南大門迎恩門,城牆上高高聳立著一座城樓,在城門的附近,還建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書“政教坊”三個大字。保安城內坊表眾多,象這類牌坊,到處都是。
進城的人流眾多,特別是運糧進城納糧的民戶們。武長風幾人也隨之進入州城的南街內。
比起勁勇堡,靖邊堡,宣府鎮幾地,保安州城內自然是繁華許多,青石板街道兩旁盡是酒店、客棧、雜貨之類的招牌,還多了許多在各堡看不到的亮麗女子,讓一干土包子看得目不暇給。
看看天色,武長風便帶著他們來到城東南處的保安州衙面前。
快點將田稅弄完,然後去買糧食打道回府。
這保安州衙是永樂年間興建,天長日久,加上古時官不修衙的習俗,此時看上去已頗為沉舊。
州衙的前面有一塊廣場平地,上面的青石地板也是磨損出一塊塊的坑窪印記。
此時廣場上擠滿了前來納銀的民眾,一些差役提著水火木棍在州衙面前來回巡走著,另有一些民壯拿著刀槍站在不遠處巡視。
讓其他人在後面等待,武長風獨自上前。
只見州衙的臺階下面,正擺放著幾個銀櫃,在銀櫃的旁邊擺著幾張桌子,十數皂衣小吏遊走如梭。
正有幾個小吏拿著銀秤,一一按著各解戶的戶帖文冊登記,然後為他們的解銀進行稱兌,最後發給他們銀包,挨個點名將銀包投入銀櫃內,又由一個小吏開出一式兩份的單據,各解戶就算將自己的稅銀交納完了。
武長風看出眉目,各民戶解銀稱兌時,那銀包約分兩種,一種白封,一種紅封。
似乎貧民小戶用白封,紳衿大戶用紅封。
使用紅封的,似乎就少了許多的火耗雜費。
在場民眾,大部分是使用白封,使用紅封的很少,拿到紅封的大部分都是紳衿大戶的管事或是家奴。
分取到紅封時,這些人都是洋洋得意。
同時,武長風還看出那銀秤似乎也有問題。
只見那些小吏在解銀稱兌時,另一隻手似乎輕輕地掃過或是扶捏過手中的銀秤,那秤上的銀子重量立時少了許多,然後小吏就大聲喝罵,面前的解戶們目瞪口呆,只得再補交稅銀。
還有那銀秤上的法馬似乎也有問題。
小吏秤兌銀子時出現這種情況,一般解戶茫然不知,只道自己納銀時確是少了,誠惶誠恐的補上。一些人卻知道那些小吏在作弊,卻只能忍氣吞聲,面帶苦色,不敢有任何言語。
看著他們的樣子,各小吏只是相互竊笑。
吏滑如油,武長風心中評估了一句,依他的估算,如果解戶們共交納稅銀有一百兩的,只在這銀秤上做手腳,這些官吏便可以侵吞達七、八兩之多,如果稅銀成千上萬兩,這又是多少?這種現象,想必在大明各地都是普遍存在。
種種盤剝下來,民生越苦,大明的統治,很大部分就是壞在這些底層官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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