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咋辦?”陳青山看著她手腕上的傷,心裡也很愧疚。
“嘿嘿。”張清清轉而一笑,
“沒事,故意逗你呢,看你嚇得。”
“一看你都成這樣了,我心裡的氣就消了。”
陳青山鬆了口氣,“謝謝。”
“不用客氣。”
她聲音忽然輕下來,像是自言自語,“看你天天疼的直哆嗦,我心裡也挺難受的,雖說以前見慣了傷員,可你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陳青山轉頭,恰好撞上她垂眸的目光。
張清清臉上流露出一絲慌亂,頓時變得有些手足無措。
“哦……因為……因為……對!因為你是打虎的英雄啊!”
她忽然笑起來,掩飾臉上的尷尬。
“我們衛生院好久沒這麼熱鬧了,昨兒你被抬進來時,後面跟著七七八八一群人,連主任都在,我擠在人群裡看,心想這是哪兒來的大官,排場這麼大。”
“結果我一問才知道,是一個人上山打老虎去了,那會兒就心想怎麼會有這麼不要命的人。”
“現在呢?”陳青山鬼使神差地問。
“現在?”
張清清抬頭,目光撞上他灼灼的視線,忽然抿唇笑出聲。
“現在覺得你更像個傻子。”
她抽出棉棒蘸碘伏,在傷口周圍畫圈。
“打了老虎是光彩,可為了換工分不要命,值得嗎?”
陳青山沉默片刻,盯著天花板上剝落的牆皮:“我家成分不好,從我生下來開始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前年鬧饑荒,家裡都快餓死了,到處都借不來糧食,沒人願意幫忙,娘把最後一口玉米餅掰碎了泡熱水給我喝,自己啃樹皮……”
他喉結滾動,“如今聽見你說,我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一群人為我擔心,跟在我身後,我心裡其實挺開心的。”
“這些都是我靠打獵換來的,我娘過上了體面的日子,我爹在屯裡受人尊敬。我不過受點小傷而已,怎麼不值?”
張清清的動作忽然停住,手中的酒精棉球懸在半空。
短暫的沉默之後,她忽然笑了。
“我想的果然沒錯,你就是個傻子。”
張清清看著陳青山的臉,雙頰愈發的緋紅。
等陳青山轉過頭看她時,她又迅速的挪開視線。
“好了好了……光顧著跟你聊天了,都忘了換藥了。”
“躺好了,別亂動。”
換藥盤碰撞的叮噹聲外房間裡迴盪了一會兒。
換完藥後,張清清跟他交待有事隨時叫自己後,便推開病房門離開。
出來門,消毒水的氣味便裹著走廊穿堂風撲面而來。
李綵鳳和鐵蛋兩人看到護士出來,幾乎同時從牆根直起身子。
“護士同志,我能進去看看青山嗎?”
李綵鳳抬腳就要往門裡邁,卻被張清清白大褂的下襬攔住。
“大嬸,現在真不行。”張清清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她把換藥盤抱在胸前,金屬盤沿壓出兩道淺紅的痕。
“陳青山同志傷口已經穩住了,但剛才換藥時我發現有處結痂裂開了。您醒了之後是不是跟他說了什麼?”
李綵鳳佈滿老繭的手不自覺絞住圍裙:“是說了……我就是...就是求他別再進山打獵了。這孩子犟得很,非是不聽……”
“難怪他換藥時總走神。”
張清清睫毛垂落,遮住眼底轉瞬即逝的心疼,心中又想起剛才陳青山對她說過的話。
“大嬸,您這時候進去怕是要起爭執,傷口再崩開可就麻煩了。”
她把換藥盤換到左手,右手輕輕搭上李綵鳳的胳膊,“這樣吧,我找機會勸勸他,您看行嗎?”
李綵鳳看了看病房的門,又看了看盯著張清清的臉。
猶豫之後,終於鬆開攥得發皺的圍裙:“那就...麻煩護士同志了。”
“應該的。”張清清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