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隊長還真有閒情雅緻啊,都快去勞改隊穿囚服了,還特地換一身新衣裳,體面人。”
趙德貴聞言,收斂了笑容,踱步到陳青山面前。
“勞改?爺們,告訴你,勞改誰也勞改不到我頭上。明天的批鬥會要批鬥的就你一個人。”
陳青山望著對方:“你憑什麼這麼覺得?”
“憑什麼?”趙德貴一聲冷笑,“就憑這話是馬主任剛才親口跟我說的。”
“哦?趙大隊長是覺得,馬書記會為了你這點破事,跟縣紀委掰手腕?
“私扣返銷糧、瞞報災情,你覺得這些賬縣紀委算不清?”陳青山反問。
聞聽此言,趙德貴從褲兜摸出大生產煙盒,火柴劃亮的瞬間,映出他眼底的陰鷙,和臉上的從容。
“你小子還是年輕,啥都不懂啊。”
“你也不想想,我做的那些事,他們能不知道?他們都知道!都是有他們的預設我才做的。”
“你猜為啥這麼多年,公社都對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以為馬主任是你的後盾?後生,想想吧,沒人扣扳機,槍管自己會響嗎?”
“我再問你,獵槍會自己打自己的扳機嗎?”
陳青山只是默默的聽著,一言不發。
良久的沉默後,他開口道:“獵槍是不會打中自己的扳機,除非主人準備換新槍了。”
趙德貴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你小子說什麼?”
“怎麼?沒聽清?”
“少跟我裝神弄鬼!”趙德貴的菸頭猛地甩在地上,指著陳青山的鼻子。
其實他也怕。
他也怕自己真的會被當成棄子。
但是,趙德貴更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人能成為
面對他的歇斯底里,陳青山只是一句話。
“我經常上山打獵,槍要是老了,膛線不靈了,經常走火了,甚至傷到自己人了,那我肯定換新的。”
“你在屯子裡都搞剝削復辟,現在回去連腳跟都站不穩,你自己都兜不住,人家憑啥給你擦?”
“少拿屁民當幌子!”
趙德貴一拍炕桌,“你以為給他們好處,那幫人能念你的好了?”
“告訴你,沒用!”
“我活了快五十年,我比你看得清,那群人連謝都不會謝你。”
“我不問你別的,就問現在,你把肉分給那幫白眼狼,他們現在替你蹲笆籬子了?還是給你送了口牢飯?”
陳青山望著對方充血的眼瞳,突然笑了。
那是種從胸腔深處漫上來的笑,令趙德貴看不明白。
“趙大隊長讀過《貞觀政要》?水能載舟——亦能讓你這種破船沉底。”
“酸文假醋!”趙德貴嚥了口唾沫,強裝鎮定。
“老子就不懂了,你把肉分出去,自己落個‘破壞集體’的罪名,圖個啥?”
“要是你沒分肉,只悄悄遞舉報信,馬書記說不定還能裝模作樣查我兩天——現在倒好,你自己往槍口上撞!”
“走著瞧吧,明天批鬥會上,就能見分曉了!”
“是啊。”陳青山冷笑,“等縣紀委的人明天到,第一個要查的就是你記的‘先進賬’。”
他看見趙德貴的喉結劇烈滾動,已經沒了一開始的從容。
煤油燈的光忽然暗了,燈油耗盡。
陳青山翻身躺在炕上:“睡吧,趙大隊長。等天亮了,你那些‘關係’,怕是比這燈油更經不住燒。”
……
……
翌日。
陳青山早早醒來,趙德貴也一樣——兩人內心其實都沒有十足的把握,都根本睡不著。
昏暗的房間內,兩人的距離近的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卻都沒有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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