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喧囂漸漸散去,社員們踩著積雪三三兩兩的離開。
雪還在下,遠處的陳山已透出淡青。
“陳青山同志。”
馬保國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壓低聲音道,“地委來的人問起分肉問題時,就說你是按‘按勞分配’原則分的,沒私分。”
陳青山點了點頭,“我明白。”
馬保國露出滿意的笑容,拍了拍陳青山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青山啊,這趟整頓這麼順利,你可是立了頭功。這樣,等會兒讓老周套輛牛車送你回屯。”
“公社出個紅標頭檔案,就說你是‘自產自救’的典型。不會讓老百姓誤解你是跟組織對著幹的刺兒頭。”
陳青山目視趙德貴被帶走的路,“馬書記言重了。”
“我就是個打獵的,懂不了太多大道理,只知道餓死人的事不能再發生。”
馬保國的眼皮跳了跳,笑容裡摻了絲冷意。
他當然聽得出這是在暗戳戳提紅松屯的餓死人事故——當初正是他默許趙德貴私扣返銷糧,為的是湊夠“畝產千斤”的報表,好給公社爭個“先進”名額。
馬保國的笑意僵了僵,隨即換成痛心疾首的表情:“放心,組織上怎麼會不管?”
他從中山裝內袋摸出調撥單,“你看,專區剛批下來的返銷糧,我特意給你們屯多劃了點——當然,眼下春荒還沒到,糧食得省著點吃。”
“不過,青山,你得明白,現在全國都在勒緊褲腰帶,總不能讓公社年年靠上面施捨過日子吧?”
陳青山知道,馬保國這是要把他綁上公社的戰車——但也好,至少現在,他能名正言順地給屯子多爭取些糧食。
“知道了,多謝馬書記。”
他應了一聲,心裡盤算著賬目:紅松屯屯三十六戶,根本撐不到元宵節。
“不過放心,我沒想一直靠上面。”
馬保國眉頭挑了挑,“哦?那是?”
陳青山看著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帶著青壯勞力組個打獵隊,公社只要批個‘生產自救’的條子,打下的獵物按三七分,隊裡留七成抵口糧,希望書記能允許。”
馬保國聞言,略微思索了一番,隨後笑出聲。
“年輕人就是有闖勁!行,只要能幹好,這想法上利組織下利百姓,公社當然支援!”
他轉頭對身旁人吩咐:“給陳同志開個‘副業生產許可’。”
隨後,拍著陳青山的肩膀說:“要是能搞好,你的‘生產自救’經驗,可要在地委簡報上推廣。不過打獵的事,以後得改成‘集體狩獵隊’,記工分的那種。”
“多謝馬書記。”
馬保國擺了擺手:“說什麼謝不謝的,都是為了工作。”
“不過,還得委屈你在公社住兩天——地委工作組後日到,要聽‘基層整風典型經驗’,你得配合著把趙德貴的事再捋捋細節。”
他指尖虛點兩下,“就說你早就發現他私扣糧食,暗中蒐集證據,最後大義滅親上報組織。”
陳青山望著對方鏡片上的雪粒反光,自己想要的都已經爭取到了,這時候該配合就配合。
“行啊,只要不讓我在臺上念稿子,住公社比住屯子裡暖和——起碼灶間還有口熱湯喝。”
馬保國哈哈大笑,拍在陳青山肩上的手用了三分力:“聰明人!放心,不用你拋頭露面,就跟工作組的同志隨便聊聊,說說‘如何發動群眾監督幹部’‘生產自救的具體辦法’。”
他轉身指向辦公樓,“老周已經把你安排在值班室,炭火盆生得旺旺的。”
“桌上還有地委新印發的《農村工作手冊》——你晚上好好看看,別露了怯。”
兩人踩著剛落的新雪往辦公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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