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錯了!”荷花剛才沒流出來的淚,這會兒流了下來。
左顴骨的舊傷疊著新腫,疼得她說話直打顫,“栓子打俺是俺沒伺候好他,俺、俺活該捱打……俺真沒敢生他的氣……”
“放屁!”趙德貴突然揪住她的頭髮往上提。
弟弟失蹤帶來的憤恨,此刻全被他發洩到了這個無辜女人的身上。
“你個賤骨頭,是不是趁栓子喝醉酒攛掇他進山?不然他好端端的,為啥大冷天往老林子鑽?”
他越說越氣,正準備再次抬手,眼角餘光忽然瞥到灶臺上居然擺著幾塊肉。
“這肉是哪兒來的!?”趙德貴質問道。
荷花護著腫起的臉說,“是大山兄弟剛才給俺的。”
一聽這話,趙德貴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時,高大山當著那麼多人面讓他下不來臺的事,頓時氣得目眥欲裂。
“他為什麼平白無故給你肉!?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好啊!我可算知道了!你就是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合夥害死了我弟弟!!”
荷花拼命搖頭,嚇得直打哆嗦:“沒有的事!我跟大山兄弟沒有那種事!他給大夥都發了……”
話沒說完,又一記耳光甩在她另一邊臉上,打得她咬到舌尖,血腥味在嘴裡蔓延。
“這話誰信!?有肉他不自己吃,給別人發?你當我是傻子!?”
荷花哭著求饒,“俺真沒騙你,他真的給大夥都發了,別打了……真的別打了……我不吃了……”
“賤貨!”
趙德貴鬆開手,荷花癱倒在地,他彎腰撿起火鉗。
“我把話撂在這兒——只要我趙德貴還在這屯子當一天支書,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守寡!敢跟野男人勾三搭四,我讓人把你捆了浸豬籠!”
留下這句話,趙德貴氣得摔門而出。
來到路上,他左右環顧了一下,就準備去找高大山問個清楚,是不是跟自己弟妹有染。
可他剛走了沒兩步,一股肉香忽然鑽進鼻子。
他猛地駐足。
這股子混雜著狼油與野山椒的腥香,此刻瀰漫著整個屯子。
趙德貴這才發現,幾乎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在冒煙,肉香從四面八方而來。
趙德貴心中無比納悶,循著一處香味轉過街角,看到老李家鍋裡的肉塊咕嘟冒泡。
隔著籬笆看見李老漢家鍋裡的肉塊咕嘟冒泡,婆娘正用笊籬撈肉,三個瘦娃趴在炕沿流口水。
這戶秋收都在啃樹皮的人家,此刻居然能吃到葷腥!?
“老嫂子,哪兒來的肉?”趙德貴壓著嗓子問。
女人抬起凍瘡潰爛的臉,笑的無比開心:“高隊長給的呀!晌午挨家挨戶送!”
“怎麼?大隊長家沒領著?按理說您官最大,該分最肥的那塊才是啊?”
趙德貴懵了。
女人又說,“您要是沒領著,俺家的分您兩口嚐嚐。”
這本是一句出於善意的邀請。
可在趙德貴聽來,卻是一句赤裸裸的嘲諷。
他是什麼人?大隊隊長!用得著窮鬼可憐自己?
趙德貴的指甲掐進掌心,面上堆出笑,“哦……分到了分到了……我讓他分的,你們多吃點。”
說罷,便趕緊走了。
此時他的心中滿是不忿和不解。
不忿在於,他高大山分肉,居然不是第一個給自己這個大隊長分,甚至都沒經過他的同意。
不解在於,高大山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管怎麼樣,自己都必須去找高大山問個清楚,不然自己作為大隊支書的威信可就沒了!
然而他剛走沒幾步,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趙德貴。”
聲音從巷口陰影裡飄來。
趙德貴回頭,看到是戴著狗皮帽子的陳青山,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趙德貴的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你喊誰呢?連句支書都不叫?就算你小子不懂尊卑,也該叫句叔——”
“趙栓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