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滾動,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只得無奈表示:“那行吧,我這兒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咱們出發。”
說罷,鐵蛋扛起土槍,大步跨出門去,陳青山緊隨其後。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野之中。
只是,幾分鐘過後,確定他們已經走遠,屋子的門緩緩開啟。
全副武裝的王炮頭走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他那把不離身的老夥計。
他終究還是決心親自動手,把陳青山這個潛在的禍害連根拔除。
而他的辦法,便是尾隨二人,適當時機自己動手。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老獵人,儘管腿上有舊傷,但在跟蹤獵物這方面的經驗,他早已爐火純青。
趁著風雪還沒把腳印完全抹除,王炮頭緊跟著二人留下的足跡,也向著山中走去。
……
冬天林子,一片銀裝素裹。
兩人嘎吱嘎吱地踩著積雪前進。
剛進山時,積雪還不算太深,可越往裡走,雪就越厚,一腳踩下去,直接沒到了膝蓋。
寒風如刀,灌進領口、袖口,凍得人骨頭縫裡都透著寒意。
鐵蛋作為老手在前面打頭探路。
每走一段距離,就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在樹皮上刻下一道印子。
這是他們在雪林中辨別方向的標記,防止回來時迷失在這無邊的白色世界裡。
同時,陳青山注意到鐵蛋專挑背陰坡走。
經過詢問才知曉,向陽面的雪殼子脆,踩塌了誰也不知道下面隱藏著什麼危險。
這些都是陳青山這種外行所不知道的經驗。
趕山是個枯燥且磨人的過程。
在這白茫茫的一片中跋涉,彷彿是一場無盡的苦行。
一般來說,進山打獵都是成群結隊,人越多越好,像陳青山他們這種兩人進山的情況屬於極少數。
人多的好處顯而易見,一方面獵人的犧牲率極高,人多能帶來更強的安全感——同時也可以在必要時,用別人的命換自己的命
另一方面,人多了也能相互取暖,透過聊天消遣,來消磨這一路上的枯燥時光。
可惜鐵蛋本就是個悶葫蘆,陳青山又懷揣心事。
兩人走了半晌,說的話卻不超過十句。
“先停一下。”
走到一處地勢稍顯低窪、四周樹木繁茂的地方,鐵蛋忽然停住腳步。
“怎麼了?”陳青山疑惑地問,同時心絃不由得緊繃起來,以為這小子這麼快就打算動手了。
然而,鐵蛋只是蹲下身子,用木棍挑起一團凍硬的糞便。
“瞅見沒?這是熊瞎子的,熊瞎子拉屜屜愛找迎風坡,味兒能飄二里地,不過這塊已經幹了一個月了。”
聽到他只是說這個,陳青山放鬆了警惕,敷衍地應了一聲:“哦。”
鐵蛋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古怪。
隨後,他又從筐子裡掏出些麻繩和特製的夾子,自顧自地忙碌起來。
陳青山好奇地問:“你這是幹啥呢?”
“下套。”
鐵蛋頭也不抬地解釋道,“下套得看‘山場子’,野物也有它們常走的道,就像人趕集一樣。”
他指了指樹梢糾纏的藤蔓,“這叫‘天橋’,像是紫貂就愛走這路。”
陳青山一臉佩服,不由得誇讚:“可以啊鐵蛋,沒想到你這麼年輕,經驗都比那些老炮手們還豐富了啊!”
然而面對陳青山的誇讚,鐵蛋反而皺起了眉頭:“你連這都不懂?那你知道啥叫打圍嗎?知道啥叫溜套嗎?都不知道?”
陳青山如實搖頭。
鐵蛋沒再說什麼,起身繼續帶路往前走。
陳青山依舊跟在後面,看起來一切如常。
只是,在陳青山看不到的地方,鐵蛋的表情已經徹底變了。
經過這一番試探,他可以百分百確定,陳青山就是個妥妥的門外漢!
他心中不免回想起爺爺昨夜說的話。
現在在他心中,陳青山心懷不軌的可能性被無限放大。
哪怕他不想相信,卻也不由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