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嚴寺內鐘鳴鼎沸,在這鐘鳴鼎沸之下,黃豆芽卻好像聽到了哀鴻遍野。
那聲聲朗誦的不是經文,而是冤死的人泣血的吶喊。
淨心窟外,巨大的黑檀木法壇已然搭就,三尊新鍍金身的肉身佛寶相莊嚴地高踞其上,在刺目陽光下反射著金燦燦的光茫。
慧明的魂魄頂著琉璃國國主的軀體端坐於御座之上,看得一臉虔誠,彷彿眼前神佛真是祥瑞臨世。
國師此刻沒有站在御座之旁,而是迴歸到了僧人的隊伍裡,帶著華嚴寺的僧人一起對著肉身佛唱誦經文。
葉菁身為太女,侍立在側,瞧著這慧明裝的如此認真,也收斂起內心的抗拒,一臉虔誠的眼觀鼻,鼻觀心。
畢竟,在她聽了皇甫彥關於肉神佛是被根大鋼針穿透菊花釘在寶座之上的描述之後,她實在是無法直視那法壇之上金燦燦的光芒。
昨日,她趕在淨遠進宮之前,先去見了假國主。
琉璃宮內。
葉菁垂首侍立在下首,御案後國主的身影在巨大的蟠龍紫銅燭臺投下的光暈裡顯得有些莫測。
燭火偶爾跳躍,在國主深沉如淵海的眸子裡投入一點不穩定的光斑,又迅速被那無底的深暗吞沒。
“國主,”葉菁的聲音在靜得能聽到心跳聲的殿宇中響起,平穩得近乎刻意,每一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稜墜地,“慧明妖異事畢,然淨心窟根由未明。兒臣斗膽,疑竇實生根於其源頭——華嚴寺。”
國主的目光終於從手中一封奏報上抬起,沒有溫度地落在葉菁臉上,無聲地壓迫著下文。
葉菁深吸一口氣,那寒氣幾乎凝滯了她的胸腔。
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覺得,若是她不知道這個國主殼子裡裝的是慧明,恐怕,心裡會暗暗高興國主母親比以往勤於政事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抬眼迎上那道審視的目光:“兒臣暗中遣人,在華嚴寺潛伏了兩日。”
“哦?”國主的聲音沉緩無波,只是那尾音微微上揚的弧度,透露除了他內心的興奮,“寺中可有不妥?”
“有!”葉菁斬釘截鐵,聲音略沉了一分,“其貌莊嚴慈悲,其行卻……豢養邪魔!那……肉身佛!”她將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幾乎傾注了所見的全部驚怖,“並非枯禪坐化,聖僧金身……而是活物入甕!寺中所存諸‘佛’……皆是以毒藥餵養、以秘法炮製、鎖閉壇中……掙扎不出的‘活屍’!據兒臣瞭解,恐怕那被燒死的慧明也只是這華嚴寺的受害者!”
任何人聽到有人替自己喊冤,總是會生出幾分親切之感的。
燭火猛然一竄,映亮國主驟然收攏的指骨,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然而他面上那層萬年不化的冰面,卻連一絲裂紋都未曾出現。
深淵般的眼底,只有一絲極快掠過的、如同被毒蛇吐信舔舐而過的異樣陰霾。
終於,陰霾消散,國主的威嚴又佔了上風。
“證據。”兩個字,冰一樣砸在寂靜的空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沒有證據,便是構陷當世名剎,動搖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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