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繼續說著,聲音平靜卻堅定。
“海外或許有風浪,有險阻,甚至有刀劍相向。”
“但紅袍的思想,不是靠刀劍傳的。”
“是靠學堂,靠醫館,靠田裡的稻穗,靠船上的風帆。”
“是靠我們這些人,一步一步,走到他們面前,告訴他們。”
“這世上,還有一種活法。”
人群寂靜,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
那個九歲的孩子突然擠到前面,拽了拽書生的袖子。
“先生,我們去哪?”
“算我一個!”
“還有我!”
“我也去!”
呼喊聲此起彼伏,落石村的村民們,一個個站了出來。
崇禎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胸口發悶。
他想起自己坐在龍椅上時,那些跪伏在地的臣子,那些山呼萬歲的百姓,他們跪著,卻從未真正信過他。
而眼前這些人,站著,卻把命都押給了那個叫魏昶君的人。
夕陽西下,書生的背影被拉得很長,像一柄出鞘的劍,指向遠方的海平線。
村民們在紅袍軍的冊子上留下名字,這才一個一個回了家。
李鵲兒蹲在自家院子裡,手裡攥著一把土。他的婆娘站在灶臺前,背對著他,肩膀微微發抖。
“……真要走?”
婆娘的聲音啞得厲害。
“走。”
李鵲兒把土撒回牆角,拍了拍手。
“咱得出點力,這世道不是里長一個人抗的。”
婆娘猛地轉身,眼眶通紅。
“那南洋多遠?你要是......”
“要是回不來。”
李鵲兒打斷她,從懷裡掏出一塊木牌。
“紅袍軍發了保民牌,我若死了,你和娃兒領撫卹銀,兒子能進紅袍學堂。”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比咱們當年餓得啃樹皮強。”
婆娘不說話了,低頭用圍裙擦了擦眼角。
李鵲兒起身,從樑上取下那包曬乾的辣椒,她最愛吃的。
塞進包袱時,手指有點抖。
另一邊,最初開口的孩子也回了家。
“娘,我鞋呢?”
男孩光著腳在屋裡轉圈,他娘蹲在炕邊,正往包袱裡塞最後一雙襪子。
“南洋熱,不用穿鞋。”
他爹蹲在門檻上抽菸,突然開口。
“咱到了那邊,你可得聽里長派去的先生話。”
男孩用力點頭。
“嗯!我要學造船!”
他娘手一顫,針扎破了手指。
血珠冒出來,她趕緊用衣角擦掉,低頭繼續縫補丁。
“娘。”
男孩突然湊過來,笑的憊懶,故意讓母親放鬆。
“我掙了錢,給你買南洋的花布!”
他娘終於忍不住,一把摟住他,眼淚砸在他後頸上。
男孩愣住了,慢慢抬手,摸了摸他孃的背。
“……娘,里長說,好男兒志在四方。”
他爹的煙鍋,在門檻上磕出一聲悶響。
彼時,落石村的書院。
書生站在祠堂裡,對著祖宗牌位上了三炷香。
他八十歲的老母親坐在藤椅上,閉著眼睛。
“兒啊。”
老太太突然開口。
“前朝考秀才那年,你也是這麼跪著,說光宗耀祖。”
書生的額頭抵著青磚。
“娘,這次不一樣。”
“哪不一樣?”
“這次。”
他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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