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女士被亞歷山大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噎得一愣,臉上的表情像被凍住似的,瞬間凝固了。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裡都帶著幾分慌亂。
最終都悻悻地閉上了嘴,各自撅起了嘴唇,那模樣活像受了委屈卻又說不出道理的孩子,只能把話憋在心裡。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被抽走了似的,停滯不前,只剩下彼此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裡一點點蔓延。
雖然沒得到明確答案,亞歷山大還是用力按捺住了想要皺起的眉頭——他清楚,這時候發怒,不過是白費力氣。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一種近乎大聲沉思的語氣,像是在問她們,又像是在對著自己唸叨:“你們倆不可能不明白婚禮的意義。它哪裡只是個簡單的儀式!那是維繫王室體面的架子,是鞏固權力根基的樁子,是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的棉花!可為什麼要這麼拖延?你們又為什麼要對我隱瞞原因?”
他的目光銳利得像鷹隼,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不放過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像是要從那些一閃而過的神色裡,找出藏著的破綻。
“……”然而,亞歷山大又一次失望了。
回應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兩位女士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像是下定了決心,要把那點秘密死守到底,任誰也撬不開嘴。
“沒什麼可隱瞞的,大人。別……”王太后似乎終於從怔忡中緩過神來,張了張嘴,想找個臨時的藉口安撫他,先讓他冷靜下來再說。
可她的話才剛起了個頭,就被亞歷山大急促的聲音蓋了過去:“是阿薩茲德大人嗎?難道他又對他兒子耍了跟對他父親一樣的花招?”
他像是突然打通了某個關節,語氣裡帶著幾分篤定,又摻著幾分壓抑不住的怒火。
話音還沒落地,他隨手就將手中的一塊泥板猛地扔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房間裡炸開,格外刺耳,像是他此刻煩躁心情的宣洩。
“唉,有時候……我真希望你沒那麼聰明,小子!”伊納亞夫人看著他這副模樣,終於不再沉默,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有無奈,也有幾分被看穿後的釋然。
她不情不願地搖了搖頭,緩緩開口說道。
說完,她轉頭向身旁的朋友投去一道心照不宣的目光。
那目光裡的無奈與認同,無疑證實了亞歷山大的大部分懷疑,像一層窗戶紙,被輕輕捅破了。
“是啊,大人,您說得對。”伊納亞夫人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托勒密陛下最近確實納了個新妾——正是阿薩茲德大人的小女兒。連我都不知道那老狐狸是怎麼做到的,但他確實做到了,不動聲色就把女兒送進了宮。而且我聽說,那丫頭現在在禁地裡很是受寵。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哈士奇’,在陛下耳邊悄悄吹風,說現在不宜娶西利瑪。”
伊納亞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牙關微微咬緊,下頜線繃得緊緊的,語氣裡顯然充滿了對阿薩茲德的鄙夷與憤怒,彷彿那老狐狸的行徑,實在讓她忍無可忍。
亞歷山大的嘴唇抿得越來越緊,唇線繃成一道僵硬的直線,彷彿兩瓣即將粘合的貝殼。
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空氣都像被凍住的湖面,凝固得能映出每個人緊繃的面容——誰都清楚,這是他不悅的訊號,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壓得人心裡發慌。
“殿下不必擔心,男人都是善變的動物。”幸好,就在這凝滯快要化為實質時,身後傳來艾扎婭小姐稚嫩的童聲,像初春融化的第一縷溪流,悄無聲息地驅散了幾分寒意。
“我相信陛下很快就會厭倦他的玩具,然後回到您身邊。”
“對對對!”阿妮莎夫人立刻接話,聲音裡帶著刻意裝出的活潑,像是在努力煽動溫暖的火苗。
“您是陛下的初戀,是他如同母親般的守護者!他怎麼可能不回來?再過幾個月,一定就好了!”
就連平日裡總是沉默得像尊石像的伊莉亞夫人,此刻也微微張口,聲音輕得像羽毛:“陛下只是……一時心不在焉罷了。”
她的話簡單,卻像是給這陣附和添上了最後一塊磚瓦,讓這安慰聽起來多了幾分分量。
可這些奉承,換來的是什麼呢?
“……哼!”一聲冷哼從王太后口中擠出,帶著冰碴子般的寒意。
她眼中燃燒的,哪裡是什麼普通的怒火,分明是能灼燒一千個太陽的蔑視火焰,彷彿要將這些虛偽的安慰連同空氣一起點燃,燒成灰燼。
任誰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她費盡心機除掉了一個姐姐,轉頭卻發現,自己又被那個最小的妹妹算計了。
這就像打地鼠,按下一個,又冒出來一個,怎不讓她怒火中燒?
畢竟,她們都來自同一棵駱駝樹,血脈裡流淌著相似的算計與野心。
西利瑪描繪起她們時,筆觸自然也帶著幾分看透世情的冷漠,像是在說一群跳樑小醜。
而那位托勒密國王的新妃子,那個手上沾著燒死自己侄子和姐妹鮮血的女人,對王太后自然也不會有半分真心。
她們之間,從來都是火與水,相遇便是無休止的碰撞與毀滅,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正是這些翻湧的回憶,像一根根柴薪,把王太后的怒火越燒越旺,幾乎要吞噬掉她的理智。
幸好,片刻後,當亞歷山大的目光掃過這位盛怒的女士時,她的表情似乎鬆動了些。
或許是伊納亞夫人女兒們那幾句小心翼翼的安撫,真的像幾滴冷水,稍稍澆滅了些火焰,讓她不至於當場發作。
“唉……”男人轉過身,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狐疑像藤蔓般爬滿了他的眼神。
“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呢?”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顯然對這些遮遮掩掩早已不耐煩,像是對一場冗長的戲感到厭倦。
在這裡,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這答案聽起來太像精心編織的謊言,漏洞百出。
他要的是事實,是從塵埃裡扒出來的那種真實,不帶半分虛假。
聽到這話,伊納亞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像是被戳破了一層薄紙,露出底下的窘迫。
她乾笑兩聲:“哈哈哈……西莉瑪她,她是太維護陛下了。所以她……她只是想維護王室的尊嚴,她心裡擔心……”
“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伊納亞夫人?”亞歷山大直接打斷了她,語氣裡帶著一絲壓抑的喘息,像是在極力剋制著什麼。
“拐彎抹角可不適合您。何況,擁有一個……不,是兩個私生子,這對維護皇室尊嚴來說,恐怕也算不上什麼光彩事吧?”
伊納亞夫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幾分,剛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亞歷山大更嚴厲的質問堵了回去:“告訴我,阿薩茲德大人究竟是怎麼把一個大活人偷偷送進國王后宮的?那人是魔術師嗎?還是說,是個能憑空消失的馬戲演員?要是這樣,我倒該僱他來當宮廷小丑,供大家取樂!”
“……”剛剛才稍稍解凍的空氣,瞬間又像遭遇了暴風雪,重新凝固成冰。
亞歷山大的斥責像冰錐,狠狠紮在兩人心上。
兩位貴婦的嘴唇立刻抿緊,像是被凍住的傷口,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份冰冷的寂靜。
這哪裡是晚輩對長輩說話的語氣?簡直是在當眾鞭笞她們的體面,把她們的自尊踩在腳下。
伊納亞夫人的臉色由白轉青,最終化為一片苦澀。
她張了張嘴,聲音裡帶著難以抑制的委屈與憤懣:“好吧……答案其實很簡單——托勒密不聽!我知道,你會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我們這些女人頭上,但事實就是這樣……他不聽,我還能說什麼呢?”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的無奈,像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弦,快要繃斷了。
“阿薩茲德那條毒蛇,竟還在他耳邊進讒言!”伊納亞夫人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難以遏制的顫抖,像是怕被牆縫裡的風聽去,傳進不該聽的人耳朵裡。
“說什麼西利瑪沒有母系家族可以依傍,立她為後毫無益處。反倒勸陛下納他的女兒為妾——我甚至聽說,他連自己的一個孫女都許配給了陛下!那女孩的母親,正是賽巴德帕夏的正妻啊!”
當伊納亞夫人用這般無助又壓抑的語調低語時,亞歷山大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他清晰地看到,王太后握著水晶酒杯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彷彿那冰涼的杯壁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杯中的酒液晃了晃,映出她眼底翻湧的陰雲——她顯然對這樣的發展厭惡到了極點,每一個字都像針,紮在她的心上,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亞歷山大暗自點頭,心中亦是同樣的反感。
阿薩茲德的野心昭然若揭,這樣的算計,簡直是在皇室的眼皮底下織網,明目張膽得令人髮指。
因此,伊納亞夫人這番解釋,根本不足以平息他心頭的鬱氣,反而像添了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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