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世那年,她才不到九歲,雖然記事了,但畢竟沒有天天跟在父親的身旁,也不知道他是否有不良習慣,會不會去賭博。
可是,她不瞭解她父親,難道還不瞭解楊佩環嗎?
楊佩環可是個拿著她爹媽留下來的東西揮霍無度,漏下幾粒米讓燕驚瀾勉強活著還要大肆宣揚是她辛苦撫育燕驚瀾長大的人。
倘若她真的替她父親還了賭債,她會隱瞞這麼多年,從不宣揚?
燕驚瀾於是便說:“嬸母這樣說,我也不是不信。只不過凡事講究證據,這樣吧,你將我母親的嫁妝單子拿來,再將我父親寫下的欠條拿來,兩相抵,有多,我帶走。少了,我絕不讓嬸母吃這個虧。”
她將楊佩環架在那裡,既然敢說替她爹還賭債,那就拿出證據來,看看所謂的賭債究竟有多少。
這樣一來,楊佩環再沒有藉口了。
她只能讓人去把嫁妝單子找來,又拿了賬本,記錄著店鋪和莊子的收成,而後拿了厚厚一疊欠條過來。
燕驚瀾光是摸,便能發覺這紙張不對勁。
她時常畫圖,日夜都要跟紙張打交道,對於紙張的品種,厚薄以及使用範圍瞭如指掌。
比方說,楊佩環現在給她的這沓欠條,用的紙是一種韌度極高的信紙,常終於簽訂契約或者傳音用,也有的人用這個紙來寫欠條。
只是有一點。
它是在燕驚瀾的父親死後,才從杭州傳到京城的,燕驚瀾的父親不可能在生前便用這紙寫欠條。
看來今天是不能善終了。
燕驚瀾叫來桂香,將一個鑰匙遞給她說道:“今日下午我得出門一趟,你先回去院裡,尋一件青色繡著葉子的舊衣裳。尋到了便送過來。”
桂香與她對視了一眼,然後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她聽明白了。
去尋舅舅葉青。
桂香尋了個時機便走了。燕驚瀾留下來,拿著賬本一頁一頁地翻看,核對著上面的數值,邊說道:“按理說母親的嫁妝應當沒人動過,只進不出,我看一眼便知道多少。但我方才看到一個數值錯了,怕是底下人不盡心弄出來的錯處,我今天便好好地查一檢視一看,直到沒有錯處為止。”
一邊叫人研了硃砂過來,瞧見錯處就畫一筆。
楊佩環不怕她查,反正她做了足量的欠條,燕驚瀾真查下來,便會發現那嫁妝還沒有欠的多。
卻不想燕驚瀾查著查著,突然撂開了手,將那賬本往旁邊一放,說道:“嫁妝單子倒是沒太大錯處。但那欠條。我尋思著應該是假的,不如我們請如意坊的東家過來鑑定鑑定。”
如意坊是京城最大的賭坊,先前廖師傅便在那邊投奔了個親戚,燕驚瀾還去找過他幫忙。
楊佩環一聽不樂意:“你竟敢懷疑我?為了侯府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你現在竟然懷疑我弄了假欠條哄騙你?”
“如果欠條是真的,嬸母不是更應該請如意坊的東家過來見證一下嗎?”
“好,好,你好的很。你說要去請,那便去請,回頭如意坊的人來了,你別又說不認他說的。”
楊佩環看起來十分惱怒,叫來婆子,叫她安排一個機靈的小廝去請如意坊的東家,還特意說了,一定要東家。
實際上前面的委屈不滿都是她裝出來的,因著楊小爺喜歡與三教九流的人鬥雞走狗,賭坊也沒有少去,十賭九輸,楊小爺常常賭得衣服都輸光了,喊楊佩環過去給他還債的。
一來二去,楊佩環跟如意坊的東家也頗有交情了。
做假欠條的時候她便想好了退路,一旦燕驚瀾懷疑欠條真假,她便讓人去請如意坊的東家為她證明。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馬虎大意,讓燕驚瀾把嫁妝拿回去的。
約莫又等了一個時辰,小廝扣門回話了:“如意坊東家廖思賢先生來了。”
“請進來吧。”
小廝便領著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進了院子裡來,楊佩環立刻拿了欠條給他看,看完後,男人點了點頭,說道:“這欠條確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