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巖壁上的塵土隨著青銅大門的開啟簌簌掉落,伽馬一個人從門後走了出來,門外稍顯明亮的燈火微微刺痛了他的雙眼,伽馬伸出右臂擋在額頭前,一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突然踏入人類社會,還略微有些不適應。
謬用心靈之音給他傳訊了,雖然很簡單,但確實是遇到了麻煩。
聖巴蘭還有未知的神祇,伽馬此時眯縫著眼睛,從走出大門的那一秒開始,意志便愈發堅定起來,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彌撒儀式和天球交匯的時機,兩個條件都已經滿足。
幾萬年的等待即將開花結果,伽馬不是不怕死,他怕極了,之所以成為地上佈道人,就是想追隨無源之源,一位高位格的神祇。
石板上記載的是浩瀚的遠古智慧,母神找回自己沉睡的意志後,作為神祇忠誠而謙卑的僕人,他也能得到恰如其分的獎賞。
可隨著聖母血肉在地宮中逐漸彌散,伽馬原本的人類靈魂似乎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同化和汙染。
他感覺慾望,恐懼,懷疑這些人類的本能開始在體內慢慢變淡,消失。
四十幾次的輪迴中都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逐漸生根發芽,他也像母神一樣,擁有了一種被稱為神祇本能的東西。
漫步在荒村之內,伽馬目不斜視,他不知道村民都去哪兒了,也毫不不關心。
從青銅大門出來後他只有兩個目的,第一,解決掉聖巴蘭,那個卑劣的聖女走狗。
第二,設法擺平突然出現的陌生神祇,當然,如果溝通未果,伽馬也不介意付諸於武力。
驢祠堂位於荒村的中心處,伽馬還沒走進祠堂前的空地便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找對地方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確認好了懷裡帶的古遺物,快步走進了被火把照亮的空地廣場。
此時的廣場上伏著一具全身都是傷口的可怖屍體,鮮血正汩汩從屍體身下往外冒,伽馬瞳孔一縮,他認識這具屍體,那是西的屍體。
而在廣場的正中央,謬後頸滿是鮮血,正帶著自己的兩個傀儡和對面的三人對峙。
這三個人,正中央的那個伽馬認識,那張臉他絕對忘不了。
瘦削的臉龐,臉頰上的小雀斑,金色的瞳孔,以及那莫名其妙的微笑,聖巴蘭!果然是他。
劉永祿瞧見又有人從青銅大門的方向走了過來,心裡也清楚,這位八成也是聖母的地上佈道人,來者不善。
西是怎麼死的?村民都哪兒去了?這還要從半小時之前說起。
劉永祿藉著煙霧咬掉了謬的鼻子,倆人一個雙腳被銅繩絆住,一個被煙霧燻得手腳痠麻一時都不得動彈。
倆人僵持在卦攤前面,倒是給空地上的普通村民嚇得不輕。
這些村民能有什麼見識?之前聖女的肉體受到石板的呼喚從水下而來經過村子,這些村民都嚇得趕緊躲進家裡。
今天排著排著隊,突然一大團的灰白色煙霧升起,伴隨著煙霧之內謬發出的慘叫聲給這些村民都嚇壞了,紛紛抱頭鼠竄,像是被燙傷的螞蟻一樣。
淋被,夏尼和馬奎特此時趕了回來,倆人還帶著小姑娘卡塔麗娜。
卡塔麗娜算是所有村民裡最有危機意識的,前些日子她一直替食唯天的人往來送信,聖女出現在村中時她也是親歷者。
卡塔麗娜知道身處的村落絕對不像那些村民認識中的一樣安寧祥和,一場鉅變就在眼前,而她在這兩天裡已經替村子裡的孩子和老人找了處偏僻的居所,此時這些曾經的“罪人”都被安置在那。
馬奎特經驗比較豐富,按照調查員手冊上的指南建議,這種情況最好趕緊疏散在場的普通人。
一方面是替普通人的生命安全著想,一方面也是解決調查員的後顧之憂,特殊事件中,異教徒倒還好說,但如果有神祇眷族或者神祇參與其中,這些普通人的精神意志很容易受到汙染和蠱惑。
到時調查員腹背受敵,畏首畏尾很可能陷入更為不利的局面。
因此,馬奎特帶著卡塔麗娜著手疏散村民,夏尼和淋被則過去幫劉永祿助拳。
卡塔麗娜之前在村裡遭受了多少白眼和排擠淋被心裡清楚,本來他還有點擔心對方不樂意幫忙,可小姑娘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便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哨子。
嘈雜混亂的人群聽到哨聲恢復了片刻的秩序,卡塔麗娜召集村民不要亂跑跟隨自己離開。
馬奎特也有經驗,上去就是兩拳打倒了幾個意志最薄弱此時已經六神無主,只能扯著脖子散播恐慌的村民,暫時控制住了局面。
百十來號村民排成一隊跟著卡塔麗娜朝著村落邊緣走去,唯獨一個人,不走也不喊,就在空地上的椅子上坐著顯得特別扎眼,正是地上佈道人西。
這些村民是死是活,她不關心,但之前伽馬也跟她交待過,萬一這次母神的復甦出現了什麼意外,那世界又要陷入新一次的輪迴重啟,而村落裡的這些人便是世界上最初的一批倖存者。
可以不去管他們的死活,但絕對不能放手殺戮,這是伽馬提前定好的原則。
因此,西就翹著二郎腿在旁邊看著,古遺物的效果不分敵我,西也不敢貿然闖入煙霧之中,卻沒想到,此時的她已經讓夏尼和淋被盯上了。
不用洞察力多麼敏銳,任誰都能看出來這位有問題。別人都撒丫子跑,就你在椅子上坐著,你怎麼這麼特殊呢?一條黑漆漆的瀝青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流到了西的身旁,像蝸牛留下的粘液,瀝青悄無聲息順著椅子腿兒向上蜿蜒試探。
西突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同普通人類不同,此時的西有前後兩張面孔,視野幾乎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
原本臃腫的身體像一位優雅的舞娘在空地上閃轉騰挪,不管夏尼的黑色觸手從多麼刁鑽的角度攻擊都被西用匪夷所思的姿勢全部躲過。
夏尼也是氣極了,把瀝青凝成一坨恢復成怪物的樣子想近身鎖住西和她比拼蠻力。
沒想到西根本不上當,驢祠堂前本來就地勢空曠,沒什麼障礙物,西始終控制著速度和夏尼拉開距離,時不時,西還會用身體中彈出的鋒刃予以還擊。
淋被抱著胳膊一直站在圈外,他本來眼神就不好,獸腹內光線弱此時又有薄薄一層煙氣籠罩,淋被更看不清了。
現在過去二打一未必能佔到便宜,自己很可能還淪為夏尼的累贅,讓他顧此失彼。
淋被閉上眼睛,開始用耳朵和氣味辨別西的位置,這手功夫是他平時暗中練習的,自從眼睛不好使之後,淋被對移動物體帶起的風聲就特別敏感。
嗯,七八步遠的距離,她跳起來了,空中翻了個身,她的身體之內似乎藏著很多鋒刺,腹部,大腿,大臂,都夾在脂肪比較多的位置。
忽然間,淋被一抖手裡的包袱,從裡面抽出來一把腳踏車輻條,這是他最愛用的兵刃。
趁著西再次被夏尼逼上半空無處借力,淋被朝著西落地的位置疾跑。
把輻條丟出去是不可能的,以對方這個身手,自己不管丟的多準也肯定會被閃避,必須把距離拉得足夠近。
利器破空的聲音轉瞬即至,淋被甩出手裡的包袱阻擋了一大部分,但還是有幾根粘著血肉的利刃嵌入了淋被的肩頭。
還行,跟自己最開始猜測的一樣,對方也不能從任何角落發射鋒刃。
淋被此時雖然已不是不死之軀,但吃痛捱打的經驗比普通人還是豐富許多,不去理會肩膀上的血窟窿,淋被衝到西下落的位置將手裡的輻條劈頭蓋臉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