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小子今天出城時,將會遇到一些波折,以確保他不會對今天的演炮形成太大的影響。
總的來說就是……
一場沒有任何人主持,也沒有人操盤,還要在皇帝和外夷使者面前展現大明的威嚴……那就算了吧。
一場演兵而已,上升不到影響大明國力的高度。
但會呈現張家父子對大事的準備不足,以及他們能力不濟,以此來呈現還得是朝中正統的文臣武將才能確保大明在正確的軌道上發展……
懷恩道:“尚不知小國舅人在何處,已派人去催促。不過有訊息說,他要先給其父用過藥才會趕來,或要遲一些才能出城。”
“真是個孝順孩子。”
朱祐樘對此居然非常讚賞。
懷恩聽了一陣無語,事情也未免太扯淡了吧?
朝廷的事,難道不比一家之事重要得多?為什麼到了緊要關頭,張延齡還不出現,依然能在皇帝這裡贏得加分項?是不是我就不該說他在給老張治病,而說他起晚了,正在趕來的途中?
“時候差不多,讓人都準備好,開始吧。”
朱祐樘走到專門為他準備的座椅前,卻並沒有坐下來,而是讓人把他的御用望遠鏡給拿了過來。
隨後朱祐樘又道:“給在場的諸位卿家,人人發一方望遠鏡,讓他們也能看清楚。”
懷恩道:“陛下,是否有必要將奇技淫巧之物發給在場的諸位臣工?若是對他們有害的話……”
朱祐樘皺眉不已,問道:“左右不過是一個竹筒,加上幾片琉璃而已,怎麼會有害呢?”
懷恩聽了不由直犯嘀咕。
先皇時,還一再宣傳,這是什麼黃山雲母,說是上天賜給人間的禮物,是什麼鬼斧神工的產物。
當時從先皇到朝中大臣,都信了這種鬼話。
現在突然就說是琉璃了?
懷恩提醒道:“陛下,聽說先皇時也曾造出過一批,當時還是您主持,我記得可不是這個說法,要是因此被人詬病的話……”
“懷大伴,我認為沒什麼問題啊。”
朱祐樘道,“一件東西的發明創造,再到製作出來,一定有其發展和進步過程。就好像,誰也不知道用這麼幾片東西,就能把遠處的景象拉近不是嗎?”
“是……”
懷恩點頭,不知道皇帝要說什麼。
“正因為有上天的天然雕飾,才讓世人知曉,原來用幾片透明的琉璃,就能取得跟上天所賜神物一樣的效果,以此仿造出這種望遠鏡,對我大明軍隊多有助益,那有何不可呢?”朱祐樘說著,已經把望遠鏡拿到了手上。
而下面的太監已經在分發望遠鏡給那些跟來的大臣。
有很多人並沒有來觀禮。
不過吏部尚書王恕在場,同時左都御史馬文升也在。
二人眼下乃反對張巒擅權的排頭兵,他們似乎也很今天能搞出點兒什麼名堂。
朱祐樘道:“懷大伴,不要計較那些細枝末葉的事情,演炮快要開始了。看完後,我還要早些回宮去呢。我讓皇后等我,一起吃午飯。”
“……”
懷恩本來還覺得,皇帝對眼前之事非常重視。
越是重視的事情,在失敗後,越會覺得氣惱,如此對打擊張家父子的聲望越有幫助。
可眼下看來,皇帝好像就是順道來看看,並沒有太當回事。
那自己上躥下跳準備那麼久,有何意義?……
……
隨著皇帝和外藩使臣到來,演炮很快就要開始。
而到此時,張延齡仍舊沒露面。
當懷恩從皇帝身邊離開,說要去安排一些事情時,御馬監掌印太監羅祥走了過來,向懷恩請安。
羅祥好奇地問道:“懷公公,今日是您主持演兵嗎?為何沒見到那位小國舅的人影?”
懷恩道:“他或許是有些事,耽擱了。”
羅祥顯得很緊張:“那這……可是關乎到您……”
言外之意。
那小子不會撂挑子跑路了吧?
知道自己沒籌劃組織好,也知道今天可能會出大丑,結果就把擔子一丟,直接不管了。
讓大明君臣,加上外藩使節,在城外一起喝西北風?畢竟眼下還在閏正月期間,嚴格說起來,還沒出正月呢。
這時候誰不是裹得嚴嚴實實的,成天在有瓦遮頭的地方還嫌冷呢,跑這荒郊野外來到底圖什麼?懷恩道:“你是怕,今天的事進展不順,會影響到我嗎?不用操這個心,我的名聲不算什麼,儘可能發揮就好。不要刻意去給找麻煩。”
其實懷恩還是比較“負責任”的。
找麻煩的時候,我是暗中使絆,但你要讓我在明面上把人都抽調走,或是直接看著這次演兵出醜,那我也是做不出來的。
總的來說……
我把我能做的提前都做好了,等到事情真正發生時,我靜觀其變就好。
出了亂子,真要說是我懷恩臨場決斷能力不行,我也認了。
反正我一個將死之人,在朝中沒剩下幾天,幹嘛要在意自己身後那點兒名聲呢?
大明的未來,可是我非常在意的,且我一向都是以大明的忠臣自居。
羅祥道:“就這麼點兒人,連點馬兵都沒有,韃靼人又不是初出茅廬,指望一兩門炮……就想震懾住他們?還想讓陛下滿意?這……怎麼可能呢?”
對羅祥來說,眼前的事讓他很頭疼。
擺明是在挖坑啊。
你懷恩可以不在意身後事,可我們這群人還要在大明皇宮裡混。
今天表現不好,丟的是皇帝和你懷恩一人的臉嗎?
先不說張家父子,就說我們這群人,以後被人拿出來揶揄時,面子還能掛得住?
皇帝以後也會想,當初有件事,你們這群草包沒操持好,導致朕在人前丟了面子……不好意思,以後你們這群草包有多遠滾多遠。
羅祥試探地問道:“您老的意思是說,今天就這麼……任由事情發展下去?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真的要如此嗎?”
羅祥明顯不太想跟懷恩穿同一條褲子了。
面對一個擺爛的人,任何一個對政治有抱負的人,都不可能與之為伍。
懷恩道:“事已至此,你還想如何?張小國舅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要是他真的認為今天的事非常重要,為何不親自出現在此?“你的差事,本來也不包括校場演兵。難道要靠你麾下那群人,在外夷面前展現一下軍容齊整?能上馬嗎?”
羅祥聽了就來氣。
瞧不起誰呢?大明淨軍,也是有戰鬥力的好不好?
你自己不也是個“淨人”?竟然瞧不起跟你一樣的淨軍?本來羅祥還很樂意跟懷恩這個有名的忠直之臣站在一道,但現在的他已經忍不住想要罵娘了。
一時間氣氛極為尷尬。
也就在此時,遠處傳來號角聲。
卻說是演兵的熱場活動已經開始了。
不過只是二三十個錦衣衛,騎著馬,隊伍不是很齊整,舉著旗子往遠處奔襲,好像是在展現這校場有多大……
大倒是真的挺大的,但更多是狹長,而遠處除了有個看起來很普通的水窪外,還有一些零散擺設的稻草人,以及屋舍幾間……都不知是用來幹嘛的……
“只管把心態放平,天塌不了!”
懷恩好似勸慰一般道,“過了今日,一切都會好的。”
羅祥回頭看了一眼,心說,你糊弄鬼呢?
我又不是你手下那些隨便被你三兩句話就能糊弄住的小人物。
我能爬到今天的地位,那是靠真本事的。
我羅某人可不怵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