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大臣非常疑惑。本來去或者不去,都是皇帝你一句話的事情,現在居然讓我們自己來選擇?
這話是什麼意思?慪氣嗎?那去的人是不是會得罪同僚,而不去卻要得罪皇帝你呢?朱祐樘繼續道:“此番演兵,目的是為大明邊陲的長治久安,要是能達成此效果,自然是可喜可賀,但若韃靼人仍舊執迷不悟,繼續犯邊的話,大明也不會慣著他們。今年開春這場戰事,就當是一個漫長戰事的開端好了。”
說這話時,少年皇帝的臉上平添了幾分自信。
以前朱祐樘在朝堂上提到打仗、邊關防禦等等,完全沒有底氣。
甚至去年年底安排李孜省掛都御史銜協同防備邊疆時,為了一個官職問題,皇帝跟大臣之間就爭論不休,甚至需要皇帝以委屈的口吻,各退一步,才最終選擇了折中之法。
但現在不過才過去一個月,形勢已經有本質上的區別。
李孜省幫皇帝在西北打了一場勝仗,足以證明皇帝即便沒有朝中這幫大臣支援,也擁有取得對外夷作戰勝利的資格。
也就是說,皇帝現在完全可以在軍機大事上,跳過臣子來決定一些事,而無須什麼都受朝議限制。
這就好像後世某國宰執,跳過長老會來決定事務一樣。
任何皇帝,都不想為朝中大臣限制其想法,尤其是一個剛登基不久,三板斧還沒展現出來,有著銳意進取思想的少年君主。
懷恩眼看在場大臣全都默不做聲,心中一突,這下是不是把大臣們反對皇帝的積極性全打沒了?但還是隻能站出來做總結陳詞:
“明日早朝後,陛下將會列席閱兵儀式,由四衛營和錦衣衛護送前往城外校場。同時各公廨留人值守,剩餘人等一併出席。”
……
……
朝議結束,朱祐樘返回乾清宮,沒坐鑾駕,神情顯得很輕鬆。
當懷恩過來攙扶的時候,朱祐樘才顯得有些心虛,小聲問道:“大伴,我在他們面前說的話,是不是重了一些?”
懷恩笑著寬慰:“陛下,您剛才在朝會上展現出了帝王應有的威儀,恰如其分,非常好。”
朱祐樘緊繃著的臉這才放鬆下來,笑著問道:“明天在哪個校場演兵?都安排好了嗎?”
連朱祐樘都發現,朝會上懷恩有意遮掩了舉行閱兵儀式的場地,似乎是怕訊息走漏,而令宵小有機可趁。
“到時一切都會安排妥當。”
懷恩道,“稍後您要見見張家小國舅嗎?一切都是他安排下來的,想來他會給你合理的解釋。”
“是該見見了。”
朱祐樘點頭道,“這兩天沒見到延齡,本來今日該讓他入宮來旁聽朝會的。不過也好,少看些那些人的爭論,會讓他心態放平些,只需要把演兵之事辦好就行……
“大伴,你不知道,之前我聽延齡說了新式火炮有多厲害,大受震撼。希望明日校場上親身感受一次,順帶讓諸位卿家看看,想來他們就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思了。”
……
……
朝議結束。
眾大臣走在出宮的道路上。
徐溥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劉吉,問道:“劉老,今日您親自出面反對陛下檢校兵馬,為何不提前跟眾同僚打好招呼?如此我等也好協調配合,您這樣據理力爭,只能是徒勞無功,或許還會引來陛下的厭憎!”
好似是怪責劉吉沒提前商議,沒跟他溝通。
其實也是告訴劉吉,要真知道你這麼勇,我們提前給你佈置些行之有效的方式方法,引經據典,甚至派出人手打配合,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狼狽收場。
都怪你!
劉吉道:“反對陛下前去演兵,是為彰顯一下諫臣的態度……自古臣子想要改變君王的決定,有那麼容易嗎?”
徐溥一聽,心下不由來氣,感情你早知道爭了也沒用,只是為了凸顯你是個耿直大臣?
賣人設呢?
“我也不認為在張來瞻稱病不出時,光靠他家裡一個毛頭小子,再加上一群在背後挖坑使絆之人,就能把一次檢校兵馬的場面事給辦妥。出了亂子,被笑話的人會是誰?到時別怪我沒提醒就好!”
劉吉這番話,讓徐溥突然意識得,這老傢伙似乎也沒那麼愚鈍。
這是看準了皇帝要在閱兵這件事上吃癟,提前反對一下,為的是事後推卸責任,同時也彰顯他是個大預言家?且劉吉似乎很清楚如今張巒面對的敵人是誰。
看似朝中有懷恩這樣富有經驗的人協助,而其似乎也堅定地站在皇帝那邊,全力協助。
但其實,懷恩這個慈眉善目的傢伙,才是如今大明最大的陰謀家,是最不希望張巒將來在朝中崛起,呼風喚雨之人。
如此一來,懷恩自然就會用到一些陰謀手段,讓這次閱兵不順,最好是來個慘淡收場……也未必需要下皇帝的面子,只需要做到一種……讓皇帝覺得,這次的事情太過掃興,以後不宜再搞這種勞民傷財的活動就行。
“劉老明日會一同參加檢校兵馬嗎?”
徐溥問道。
劉吉斜著瞅了他一眼,嗤笑道:“陛下讓你選,你還真以為有選的資格呢?只有一條道,不去也得去!”
徐溥道:“那在下就留守內閣吧。”
“……”
劉吉先是皺眉不解,隨即好像明白了什麼,看似徐溥沒有跳出來反對皇帝,沒有站在皇帝對立面上,但仍舊是以無聲抗議的方式,搞非暴力不合作運動。
劉吉嘴上嘟噥:“也不知是誰在給陛下找麻煩。有些人,就喜歡偽裝成老好人,實際上比誰都更惡毒!我呸!”
對於這番抨擊,徐溥就算聽到了也當是裝作沒聽到,黑著臉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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