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見鹿沉默半晌,沒有回答。
宮崎梔子並未追問,她委婉地表示,接下來要繼續要繼續催眠治療,伏見鹿在場的話,可能會影響治療效果。
“你能治好她?”伏見鹿忍不住問道。
“我能淡化她的心結,讓她放下過去的執著,尋找更堅定的自我,不再把自己的人生意義浪費在尋找一個找不到的殺人犯上……”
宮崎梔子話還沒說完,伏見鹿就打斷道:“那算了,叫醒她吧。”
“嗯?”宮崎梔子略感吃驚。
“她應該也不希望解開這個心結,”伏見鹿別過臉,不敢跟宮崎梔子對視,也不敢看源玉子:“我瞭解她。”
“這……”宮崎梔子面露猶疑,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畢竟付錢的人是源玉子。
見狀,伏見鹿心裡沒來由地冒出火氣,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反而還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道:“我記得臨終關懷治療,是針對我一個人的吧?源玉子不是你的顧客,她不需要接受治療。”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宮崎梔子不好再繼續堅持。
她點頭答應下來,隨後讓伏見鹿後退兩步,稍微迴避一下,以免源玉子第一眼看到暗示之外的人產生錯亂。
伏見鹿依言照做,他雙手抱胸,靠在牆角,目光並未挪開。
宮崎梔子湊近源玉子,貼在她耳邊,低聲呢喃:“現在,你眼前有一扇門,推開那扇門,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隨著她的低語,源玉子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半晌後,她呼吸變得均勻而粗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臉茫然地環顧會診室。
“你剛才睡著了,”宮崎梔子摟著她的肩膀,安撫著她的情緒:“剛才只是在做夢,都不是真的。”
“啊……”
源玉子逐漸回過神來,她轉過頭,和伏見鹿四目相對。
會診室內陷入詭異的安靜。
“咳咳,”伏見鹿主動開口,問道:“感覺怎麼樣?”
“和上次不一樣……”
源玉子實話實說。
她剛才做了個噩夢,在夢裡伏見君變成了天罰兇手,先殺死了川合,隨後騙取了她的信任,借九條唯的權勢打入警視廳內部;到東京之後,伏見君又在巢鴨公寓展開大屠殺,並在牆上血書天罰二字;其後製造了巢鴨暴動,推動天罰組和警視廳火併……
而她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助紂為虐。
對於源玉子來說,那是個無比可怕的噩夢。死去的川合帶著冤魂來拷問她,逼迫她去思考、去追查,天罰真兇到底是誰……
源玉子在夢中不停地思考、拼命的追查,每一次、無一例外,她追查到最後,天罰真兇都會變成伏見君的臉。
當她向伏見君坦白真相,並試圖將伏見君抓捕歸案時,伏見君欺騙了她,假裝配合,讓她放鬆警惕。
在關鍵時刻,伏見君割斷了她的喉嚨,將她推倒在車座上,隨後跳車逃跑,身形隱沒入黑夜之中。
她在夢裡死了一次又一次。
源玉子就如同西西弗斯,不斷地被伏見君背叛,重複那個可怕的噩夢。
現在她一睜眼,看到了伏見君,真有點ptsd,生怕伏見君突然桀桀桀怪笑,掀開人皮面具說‘我其實就是天罰兇手’,然後掏出尖刀把她跟宮崎梔子殺了。
明明在閉眼之前,源玉子還挺期待,希望能跟伏見君共夢。
但她睜眼之後,卻突然覺得伏見君像個陌生人。
伏見鹿看出她情緒不太對勁,用眼神詢問宮崎梔子是怎麼回事。
後者回以無奈的目光,起身湊近了伏見鹿,低聲表示治療未完成,可能會有一段時間的情緒低落。
伏見鹿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是他要求中斷治療,現在源玉子情緒不對,怪不了別人。
心理諮詢到此結束,宮崎梔子客套了兩句,伏見鹿和源玉子會讀空氣,主動起身離開。
在回家路上,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到家之後,源玉子想要主動跟伏見君說話,但卻又莫名覺得有點尷尬。
雖然她知道夢裡發生的都是假的,怪不到伏見君身上,但她心裡就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只是靠近伏見君就莫名有些害怕。
為了掩飾尷尬,源玉子忙活起來,她先是打掃了一下房間,隨後洗了個澡,檢查語音信箱,這才發現有一堆未接來電。
源玉子回憶了一下,發現是個陌生號碼,覺得對方可能是有什麼急事,就用座機回撥了過去。
電話鈴聲只響了兩聲,對方當即接起:
“摩西摩西?”
“摩西摩西,這裡是源玉子,”源玉子問道:“請問是哪位?”
阿部六郎很激動,沒想到玉子前輩真的回電話了,連忙自我介紹了一番,並申明是渡邊前輩介紹來的。
源玉子不明所以,既然是渡邊前輩介紹的,那她也不好直接掛電話,隨口問道:“原來如此……請問阿部先生有什麼事?”
阿部六郎在電話裡說明了自己的推理,並詢問玉子前輩和伏見前輩有沒有時間,一起查清隨機傷人案的真相。
源玉子當然非常感興趣,她聽完之後,恨不得立馬下樓買報紙,確定阿部六郎的推理是否屬實。
源玉子下意識瞥了一眼伏見君,按照她以往的性格,遇到這種事,肯定要跟伏見君說,並且一定會拉伏見君一起去調查。
但這一回,她莫名想自己一個人去。
每次都求著伏見君一起調查,搞得就像她離了伏見君就查不了案一樣。
源玉子不用問都知道,伏見君肯定不感興趣。
她不想熱臉貼冷屁股,舉著話筒回覆道:“我很感興趣……沒錯,現在就有空……”
阿部六郎表示現在就可以開始查案,只要能查清真相,他不在乎熬夜加班。
源玉子驚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對查案如此熱忱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