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無數人那顯得歡欣鼓舞的目光,刑部尚書劉惟謙冷著一張臉,不見絲毫笑意。
“爾等作奸犯科,欺君罔上,借空印賬冊,行貪汙之事。
涉及錢糧數額巨大,持續時間又特別久。
此等監守自盜,中飽私囊之行為,簡直令人髮指!依律,對爾等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劉惟謙板著一張臉,聲音滿是威嚴,開口之間,?似乎帶著刑獄的肅殺。
他這一開口,瞬間就讓那些滿是歡欣鼓舞的地方官愣住了。
一個個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一樣,直接成為了木偶。
什麼情況?自己等人聽到了啥?
竟然……竟然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怎麼這般重的刑罰?
這可是將近一千四百人的官員啊!
可不是地方上的泥腿子,老百姓。
朝廷這邊,居然敢下這樣的狠手,一次性就把他們這麼多的官員,都給杖一百,發配三千里?說好的法不責眾呢?
狗皇帝這是在做什麼?不過日子了?想要天下大亂了?不就是用空印賬冊,稍微的糊弄了一下嗎?
至於下這麼重的手?
“劉尚書他們呢?這事怎能這樣判?”
呆滯了一會兒後,有人忍不住出聲大喊。
顯然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想要找一找他們的靠山。
此言一出,眾多地方上的報稅官,也都驚醒,紛紛望向劉惟謙。
想要劉惟謙給個交代。
劉惟謙神色依舊嚴峻:“犯人劉歆,錢忠,李芳,身為戶部高官,本該監察地方稅收,核算錢糧。
卻翫忽職守,與地方串通一氣,貪贓枉法,極其惡劣。
按律當死刑,判五馬分屍,此時已經行刑!”
什麼?!
像是平地起了驚雷,劉惟謙這話一說出口,瞬間就讓這眾多地方官,齊齊身軀為之一震。
直接集體傻眼。
不是……這麼刺激的嗎?
那可是戶部尚書,以及戶部侍郎啊!正兒八經的朝廷大員,神仙般的人物了。
他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了!
結果,被朝廷一股腦的全都給處死了?還是用的五馬分屍這等殘酷的刑罰?這……這等事情,怎麼讓人這樣不可置信呢?這才多大點事啊!往年大家都是這樣做的,從來都是相安無事啊!怎麼現在就要下這樣重的手?
“各地主印官,負地方稅收監管之責,責任重大,卻把手中印蓋在空白賬冊上,讓人拿著隨意填寫。
影響極其惡劣!造成的錢糧損失極其重大。
按律當斬!
逮捕至京師,盡數處死!逃竄躲避,對抗朝廷抓捕者,株連全家!”
劉惟謙面色嚴肅的繼續說著,這次朝廷關於此番案子的處理決定。
好讓這些人死心。
啥?!!!
本就沉浸在戶部尚書,侍郎被五馬分屍所帶來的強烈震撼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人,又一次心神巨震。
一些人的眼睛都猛然瞪大,有人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有人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狠狠的攥住了一樣,心跳都要隨之停止了!有人腦袋嗡嗡作響。
他們聽到了啥?
居然……居然把地方上的主印官,全都給弄抓到京師斬首?
這……也太誇張了吧?這可是將近一千四百人的官員啊!說斬首就斬首了?!皇帝瘋了吧!這個訊息對於這些人所造成的衝擊與震撼,遠遠超過了戶部尚書等人被五馬分屍。
畢竟戶部尚書,侍郎這些,對於他們來說過於遙遠。
屬於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接觸到的人物。
但地方上的主印官,可就不同了。
地方上的主印官,那都是他們各自認識的人。
有很多甚至於還私交甚篤。
結果現在,居然被朝廷,直接就判了死刑?
敢逃的直接殺全家?
這……實在是太殘暴了!
也太過於讓人不可置信了!“韓國公呢?韓國公在哪裡?他老人家怎麼說?!”
一片令人窒息的驚恐與慌亂裡,有人忽然間顫聲喊了起來。
這話驚醒了很多的人。
他們齊齊抬頭,朝著劉惟謙望去,眼中帶著無數的懇求,希冀。
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韓國公是他們最後的一絲希望了。
同時也都非常的不解,有韓國公在,怎麼就讓局面壞到了這種地步?
“這些處罰,就是韓國公提出來的。”
刑部尚書劉惟謙神色不動,語調不變,但說出來的話,比最利的刀子捅著還要讓人疼。
比最冷的寒風還要刺骨!
不僅把這些溺水之人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給奪走,還順便按著他們的腦袋往水裡面淹!
這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人,一個個都給徹底的整懵了。
很多人都覺得頭暈的厲害。
很多人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這……這些極其殘酷,沒有絲毫人性的處罰,居然都是韓國公提出來的?
以往帶著他們做事,他們很多的人都心服口服,願意聽從其號令的韓國公?
他們抱以最大的期望,覺得絕對不會拋棄他們,會以最大的努力,在外面進行周旋,營救他們的韓國公?韓國公不僅僅沒有這麼做,反而還在出事之後,立刻撇清關係,並對著他們死命的捅刀子???這是韓國公能幹出來的事?這……事情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更多的人癱倒在了地上,雙目失神,徹底斷了念想,陷入到了絕望裡。
但也有不少人,經歷了震動與絕望之後,忽的又慶幸起來。
原本他們還覺得自己非常慘,朝廷對他們的處罰,實在是太重了。
可是現在,在知道了戶部尚書,侍郎這些人的下場,以及眾多主印官們的下場是什麼之後,心態一下子就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和這些人比起來,自己等人被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好像也並不是那麼無法接受了。
至少也是有著一絲可以活命的機會的……
果然,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
劉惟謙當眾宣佈了這些人的罪過之後,不理會這些人都是個什麼反應。
很快就安排刑部的人行刑。
因為涉案人員太多,而且這一次的事情還非常的大,朱元璋有意好好的立威,狠狠的震懾一下貪官汙吏。
所以,並沒有讓錦衣衛徹底撒手不管。
而是讓錦衣衛協助刑部辦事。
當然,說是協助,實際上是錦衣衛全程監視刑部辦事。
防止刑部重拿輕放,有人暗中徇私枉法,搞些偷樑換柱,瞞天過海之類的計量。
這等做法雖讓刑部尚書劉惟謙等人,心中很不爽利,覺得被人監視著做事,哪哪都不舒服。
但在這等關頭上,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只能一絲不苟的行刑,沒有一絲的放水。
也是因此,一百杖刑打下來,有六百三十七人沒有撐過去,當場身死。
又有一百多人,在行刑之後的三天裡陸續身亡。
剩下的這些,不過是稍稍將養,傷勢稍緩之後,就被人押運著往邊遠,蠻荒等地而去。
能順利到達地方,並能活下來的人,將會更少……
……
“暴君!這是暴君!桀紂都沒有他殘暴!”
“奇恥大辱!當真是奇恥大辱!堂堂朝廷高官,不經歷有司審判,當朝就定下死罪!
而後當街加以五馬分屍之酷刑!被無數賤民圍觀,叫好,全無半分體面,當真是奇恥大辱!”
“豈不聞刑不上士大夫?
這等朝廷要員,為了國家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如今不過是犯下了一點點的小錯,就直接殺死,還是用這等極刑罰。
這成何體統?豈不知這些大員,本身就代表著朝廷的臉面?此等做法,和自己打自己的臉,又有什麼區別?成何體統!”
“蒼天無眼,竟然讓這等暴君登臨大位!實乃華夏災難,蒼生浩劫!”
京師之中,一些房舍之內,有士人彙集到一起,談及近日所發生之事,禁不住群情激憤,愴然淚下。
只覺得蒼天無眼,世道不公。
叫花子當皇帝,是真不行,就會殺殺殺。
他們這些身份尊貴計程車人,得不到一點應該有的尊重。
狗皇帝根本不把人當人!
哪怕成為高官,狗皇帝也依舊絲毫不留手,一丁點的小錯,就要大動干戈。
殺官員如殺豬狗!
這等暴君,怎麼就當上了皇帝?
就這還是漢人當皇帝呢!
當年元主在的時候,也沒有這般狠辣,這般輕賤士人!
要是元主還在,那該有多好?
依照自己等人的身份地位,必然過的十分逍遙自在,要什麼有什麼。
想怎麼來都成。
何至於如此這般提心吊膽?讀書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功名利祿嗎?
結果現在寒窗苦讀,好不容易成為官員後,還得過的這麼憋屈。
稍稍伸手拿點屬於應得的錢財,就要遭此刑罰,當真讓人惱火!都當官了,還要處處小心,什麼都不能做,領那樣低的俸祿,做著比驢子還要多的事,那這書豈不是白讀了?
這官豈不是白做了?
“諸位,別罵了,罵的再多,哭的再多又有什麼用?
莫非,還真能把暴君罵死哭死不成?”
有人提高音量,把其餘幾人聲音都給壓下。
“仲德兄有什麼好辦法?莫非還有辦法把暴君除去不成?”
有人收斂眼淚,望著此人詢問。
這人聞言,搖頭道:“我倒是想,可當今暴君手中握著大軍,行事殘暴,動輒殺人,殘暴無度。
我等手中又無兵馬,哪裡能將其給除去?動用武力,豈不是以己之短,擊敵之長?”
說完這話後,他忽然壓低聲音,對眾人顯得神秘的道:“對付這等暴君,自然是要揚長避短。
用咱們最擅長的辦法來。”
聽到這人的話,有人皺眉思索,有人卻已經得到答案。
“仲德兄的意思是……用筆?”
“對,就是用筆!”
開口之人用力點頭,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來。
“論起暴力,咱們沒辦法和狗皇帝相抗衡。
可若是論起筆,那就不一樣了。
咱們也不用多做別的,只需把這次的事情如實記載,今後找機會將之流傳出去。
必能讓人知暴君之殘暴。
讓無數人罵暴君,狠暴君。
最好是讓很多泥腿子,也知道暴君做的這些殘暴之事。
狗暴君不是處處說要對泥腿子好嗎?最近不想想要把那些泥腿子們,給捧到天上去嗎?
那咱們就想辦法,讓這些賤民看到皇帝的真面目。
讓這些賤民,來狠狠的痛罵狗暴君!”
聽到這人的話,其餘幾人思索一下後,也都相繼點頭,面上露出了得意又陰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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