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不少為了搶佔市場,燒錢打價格戰,把競爭對手拖垮,且也讓使用者習慣用他們後,再接著開始漲價的操作。樸實無華且效果顯著的手段,可以拿來在北元身上用一用。
把它那脆弱的經濟體系,以及薄弱的手工業製作,摧毀的更為徹底一些。
對於炮製北元,朱元璋總是有著極大的熱情,貼心又細心。
……
散朝之後,並不是所有人都離開了,丞相胡惟庸,戶部左侍郎範敏,工部左侍郎趙俊,劉伯溫,李善長被留了下來。
很顯然,這是皇帝還有一些別的話,要和他們說。
其餘朝臣對此也見怪不怪。
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
諸多實質性的政策,尤其是那些重大的,基本都是由皇帝等人,先將之確定下來後,才會拿到朝會上來說的。
真正的權力核心,只有少數人能進。
甚至於許多更為重要的事,是皇帝心中有了定計之後,才會找那些高官說,而後再拿到朝會上說。
戶部左侍郎範敏,是空印案之後,朱元璋重新提拔的。
範敏進入戶部不足三年,而今就已經成為戶部左侍郎了。
現在朱元璋並沒有確定戶部尚書的人選,也就是說,範敏此時就是戶部的一把手。
要不怎麼說,朱元璋的洪武時期,官員升遷那是出了名的快。
當然,範敏會被朱元璋提拔這麼快,也是有其餘原因的。
這人有真才實學。
朱元璋詢問關於田畝,人口等事情,他是張口就來,對答如流。
而且上輩子的時候,朱元璋就發掘了他,將其提拔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上。
事情乾的挺不錯。
就是命有點短。
洪武十三年就得病去世了。
至於工部,為什麼來的是左侍郎趙俊,不是尚書薛祥。
自然不是因為薛祥這個工部尚書也無了。
而是在得到了皇帝要修黃河的話,且一次性就給先批了五十萬貫的錢後,薛祥在京師坐不住了。
直接向朱元璋上了奏疏,請求親自前往中原,沿黃河沿線,去實地考察去了。
要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確保接下來治理黃河,不多花一文冤枉錢,多出半分冤枉力。
務必把黃河徹底束縛住,讓今後的百姓,再不受黃河水患之苦。
面對這樣言辭懇切,極其務實,由立志高遠的請求,朱元璋又哪裡會拒絕?當即便同意了薛祥所請。
並且還專門讓人把薛祥喊來,親自進行勉勵。
言說治理黃河之事,就盡數託付給薛祥了。
並說,治理黃河功在千秋,利也在千秋。
薛祥要是真能主導著,把黃河給治理好,他就在之前被杜充挖開黃河的地方建廟,為薛祥塑身,立於廟中。
永享香火祭祀,勒石記功,讓他治理黃河之事永遠流傳下去。
本來薛祥就有志治理黃河,得知皇帝決心十年內,徹底把黃河治理好,就已經非常感激了。
而今得知了皇帝的這個承諾,一張臉都瞬間變紅了。
當即便決定,哪怕死,也必須要克服一切困難,把黃河給治理好!勒石記功,建廟塑像永享香火啊!
這是何等大的榮耀!
可比青史之上,留下簡單的名字,要榮耀的太多太多了。
秦朝修都江堰的李冰父子,還有那一直存在的二王廟,就是最好的榜樣!
朱元璋此時依舊非常清晰的記得,薛祥聞聽自己給出這個許諾之後,那驚喜激動的模樣。
也記得薛祥的發誓賭咒。
說出這話前,朱元璋就知道這個條件對於有志治理黃河的人,有著極大的誘惑。
是最好的獎勵。
看到了薛祥的反應後,朱元璋才知道自己錯了,嚴重低估這獎勵對人的激勵有多強。
看著那發誓賭咒,說絕對不會辜負皇恩,哪怕是也得死在黃河治理好之後,且必然能在十年之內,把黃河治理好的薛祥。
同樣也想要把黃河治理好的朱元璋,都禁不住開始勸薛祥了。
讓他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不用把自己逼的那樣緊。
十年只是一個目標,不用真的被這個目標給限定死。
寧可慢點,也必須要把事情給做紮實了。
不能為了敢進度,就忽略質量。
只要能把黃河徹底治理好,就算是多花上個三五年,也無妨,同樣是大功一件,他的那些承諾同樣算數。
一定要牢記中都城的事,要引以為戒……
和那些散朝的官員所猜測的不同,朱元璋這一次把這些人留下,倒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需要吩咐和商議。
反而是一些零碎事。
比如,確定都在北面的什麼地方,建立通商互市的集市。
又該派遣哪些官員去進行管理,任何收稅之類。
再比如,提前為治理黃河做準備,以及移民的事。
還有稅收改制,各處轉運司的建立,和績效考核的事。
這些事很瑣碎,涉及到方方面面,但同時又無比重要。
屬於必須要做的。
他想要大明變得大不一樣,那麼這些制度上的改變,是必須要進行的。
而且,制度的變動,各種事情的推進,也並不是嘴皮一碰,就可以不用理會的。
想要事情落實了,需要付出諸多的心血和努力。
需要多盯著點,發現困難,解決困難。
就這還很有可能會有不少地方,有人口是心非,表裡不一的鬧么蛾子。
做事,難的從來不是制定計劃,而是如何把計劃落實下去。
朱元璋深知這些,所以對這些事抓的很緊。
隔三岔五的就進行一些詢問,督促人辦事,瞭解最新進度。
免得不少人鬆懈了,覺得自己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不認真辦事。
這些人也都知道皇帝是個什麼性格,知道皇帝對這些抓的緊,所以也都在用心做事。
倒是沒有出什麼岔子。
面對朱元璋的詢問,也都應對得當。
可以說,整個大明一應官府的工作效率,以及廉潔程度,整體上而言,是以為朱元璋為中心,朝遠處而去,呈遞減趨勢的。
“巢湖水師那裡閒著也是閒著,這次就讓他們,往北面運輸些東西吧。
反正幾年前他們就幹過這事,比較熟練。”
朱元璋望著幾人說道。
胡惟庸心中微微一動,剛想要說些什麼,李善長聲音卻先一步的響起。
“臣覺得上位這個考量很可以,讓巢湖水師在這件事情裡出點力,也是不錯的。
從海上往北方運東西,的確是他們最為熟悉。”
胡惟庸聞言,心裡面大罵幾聲李善長這個老狗不得好死之後,也在這件事上表了態。
表示同意皇帝的這個提議。
心裡卻也明悟,皇帝把自己這些人留下來說了這麼多,只怕這看似強飄飄的話,才是此番事情的關鍵!……
“上位,那算術啟蒙,後面還有嗎?”
把該辦的事情都給辦完,眾人在皇帝的示意之下,準備離去的時候,劉伯溫忽然望著朱元璋問出這話來。
“初級算術有了第一冊,後面倒還沒有。
怎麼?劉先生準備鑽研一二了?”
朱元璋望著劉伯溫詢問。
劉伯溫會對算術產生興趣,並把算術啟蒙都給看完,準備看更高深的算術知識,朱元璋倒也不意外。
依照劉伯溫的身份,以及在算術的造詣,還有聰明程度,會被算術所吸引,也在情理之中。
“上位,不是臣要看,是臣的長子看了算術啟蒙之後,覺得博大精深。
被算術之精妙,深深吸引。
很想看看後面的,鑽研一番。”
不是劉伯溫要看?是他的兒子劉璉?聽這話音,是把算術啟蒙給盡數弄明白了?
“算術之道,確實博大精深,越往後鑽研,越讓人覺得算術世界之奇妙。
可不要小看了算術,這門學問可不簡單。
研究的越深,對世界的貢獻就就越大。
許許多多的東西都離不開它。
令郎既是喜歡算術,在算術上也有一些天賦,那就不妨在這上面多下一些功夫。”
朱元璋說這話時,分外感慨。
以往的他,受到傳統看法的影響,對算術的偏見也特別深。
覺得算術這東西,能算算帳,計算一個田畝面積,就足夠使用了。
再往更深處學習,則完全沒有必要。
因此上,上輩子他在國子學雖大力推行算學,卻也只是一些簡單的算術。
更為高深的則完全沒有。
在現代生活了十五年,接觸到了數學,並比較深刻的瞭解了科技發展史之後。
他的這些觀念才被徹底的扭轉。
算術這門學問,可不僅僅只是會個簡單的加減乘除,會買菜算賬就可以的學問。
而是一門,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學問。
可以說,現代那個科技騰飛,達到了自己等人所完全無法想象地步的世界,算術在裡面發揮出了不可取代的、基礎性的作用。
重回大明,他寫出算術啟蒙,並在國子學裡大加推廣,眼前的原因固然是為了緊急培養出一批,有一定算術水平的學子。
好讓他們趕緊到地方上去,擔任稅官,維持稅收的穩定。
但更深層的原因,也是準備大力發展算術,讓算術變得比較熱門。
從而選拔和培養出一批,對算術有興趣,有天賦,願意在這上面鑽研下去的人。
為今後的工業大明做準備。
萬丈高樓不是平地起的,需要一點一點的打地基才成。
“上位,臣的犬子,對算術也挺感興趣。
這初級算術,臣也想要一份,讓犬子也在這上面多多鑽研一下。”
就在朱元璋應下劉伯溫,準備讓人去取一冊初級算術的第一冊過來時。
李善長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兒子也喜歡算術?且到了學習初級算術的程度?朱元璋看著李善長,目光有些變了。
這話自己咋那麼不相信呢?李善長的長子李祺,上輩子可是娶了自己家大女兒的,也就是自己女婿。
是什麼斤兩,自己還是挺清楚的。
像武將多過文臣,在文化上,連他爹李善長都遠遠比不過。
這時候李善長卻說他兒子喜歡上算術了?“上位,臣,還有臣家的子侄,也都挺喜歡算術啟蒙的。
這初級算術,要是多的話,臣也準備討要一本。”
丞相胡惟庸立刻開口,表達出來了同樣的意思。
戶部左侍郎範敏也道:“陛下,臣最近也在鑽研算術啟蒙,和複式記賬法,得到了很大的啟發。
受益匪淺。
要是多的話,臣也想要討要一份。”
工部左侍郎趙俊眨了眨眼睛,滿滿的都是疑惑。
不是……什麼情況?怎麼突然之間這算術書,就成了香餑餑了?
咋都搶著要了?
不是說那算術啟蒙,引用了很多番邦文字和符號,很奇怪,為許多人所不齒,私下裡提起來,諸多人都持批判態度的嗎?
怎麼現在看這情況,在場的這些人裡,只有自己沒有看過那算術啟蒙?
不是……這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陛下,臣也想要,臣也覺得這算術特別的好!”
他愣神之後,連忙開口跟上隊形。
“那就取五份來吧,一人一份。”
朱元璋對王公公出聲說道。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句話,在此時具象化了。
朱元璋多看了幾眼劉伯溫。
劉伯溫還是聰明的,看出來了自己有意發展算術,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有了今日這事情後,相信願意看算術啟蒙,並鑽研算術的人,肯定會變得更多。
有助於算術的推廣與發展。
面對朱元璋的目光,劉伯溫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就彷彿他選擇這個時候,當眾向皇帝求取更高深的算術書,真就是為了讓他兒子,能在這條路上,更好的鑽研下去,沒有別的任何用意一樣。
……
錦衣衛指揮使劉英,來到朱元璋身邊,彎腰躬身說了一些話。
朱元璋的神色,瞬間就變得凌厲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