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歆汗出如漿,不斷的去看李善長,眼中都是祈求盼望之色。
他是真被皇帝此時的表現,給打蒙了。
以往面對皇帝時,他表面恭敬,可實際上心裡一點都看不起。
覺得皇帝叫花子出身,見識短,尤其是在財政上面,那更是一塌糊塗。
自己在這上面,可以隨意的俯視皇帝。
可哪能想到,今日才突然發現,這個一直被他所看不起的皇帝,居然在這上面,有著這麼深的造詣!
他自以為皇帝這輩子都看不懂的東西,被皇帝三兩句話,給說了個通透!也就是說,皇帝此番突然發難,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很久之前就有了謀劃。
自己自以為高明的一些辦法,早就盡數落入到了皇帝眼中。
在皇帝眼中,自己就像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跳樑小醜!
一想到自己被皇帝貓戲耗子一樣,滿是戲謔的觀察下,還懷著那等優越的心情,做出來了那些事,他就羞憤欲死,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丟人!
太丟人了!
這輩子就沒這麼丟人過!
怪不得狗皇帝會那般好心,抓到自己後也不審理,只是留在那裡喝茶。
還說給自己個機會,讓自己來到朝堂上,好好的自辯。
原來這狗皇帝,早就勝券在握了!
專門在這裡等著自己,對自己進行公開處刑呢!這狗皇帝真的不當人,就沒見過他這樣殺人誅心的!
華蓋殿內,除了劉歆之外,也有很多人,悄然間把目光投向了李善長。
都等著李善長這個韓國公出馬,和皇帝進行戰鬥。
皇帝明顯有備而來,戶部尚書劉歆水平有限,三下兩下就被皇帝給打的落花流水。
真正能抗住事的,還得是李善長這個韓國公。
“上位,您說的對!這些人裡大多都是明知故犯,心裡面有著小九九。
此等行徑確實不妥,上位您發怒是對的!”
一道聲音響起,滿是嚴肅,站在皇帝這邊說話。
開口的卻不是李善長,而是丞相胡惟庸。
“可是,我大明迄今為止也沒有任何律法,說不準攜帶空印文書,來京師做賬。
若是有相關律法,依照我大明眾多官員們的本性,肯定會有一些狗賊罔顧法紀。
但絕大多數人,肯定會遵紀守法,不會行此等事。
沒有相關律法,也就沒有辦法對這些人進行處理。
不如小懲大誡,罰銅三月,讓他們長個記性。
臣接下來立刻著手,會同六部,就這事補充律法,將這個漏洞給補上。
有了這一次的事情後,要是還有人再不長記性,那就依法從嚴處理。
到了那時,這天下間再沒有人,能說出什麼話來。
那些被處死的人,也都心服口服。
陛下,不能不教而誅啊!如此可不能服眾。”
胡惟庸對著朱元璋行禮後,一臉誠懇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這些話是他精心準備的,就等著在今天說出來。
他知道,依照當今皇帝的性格,想要用尋常的手段,按住皇帝的刀,把這些人給保住,是不太可能的。
因為這件事真的說起來,這些人做的是真不佔理。
但偏偏卻並不違法。
皇帝在不少時候,也是要遵循律法,維護律法的。
特別是太子朱標,對律法更是遵循和維護。
中都城時,李佑等人都把事情做的那樣過分了,皇帝明顯是殺心難抑。
可朱標一開口,還是能勸住皇帝,讓皇帝按照律法行事,先審再殺。
現在這事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的話,也真沒有那樣嚴重。
他此時的這些話,其實更多是說與太子朱標聽的。
中都城的事情上,朱標都開口勸說了皇帝,那麼這件明顯無律法可以遵循的事情上,朱標定然還會開口勸皇帝。
而依照皇帝對太子的寵愛,必不會在這大庭廣眾下,落了太子面子。
如此這事也就妥了。
自己將會成為這天下眾多官員們的恩人!從今後將會取代李善長。
這也是為什麼戶部尚書劉歆,被皇帝的一番話,給說的啞口無言,扭頭向韓國公李善長求助的時候,胡惟庸這個丞相,會趕緊跳出來說話的原因之所在。
他怕自己出來的晚了,李善長這傢伙先開口,把事情給搞定了。
如此一來,他再想憑藉著這次的事,當著李善長面,把屬於丞相的權力給奪取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他是說什麼都不願意錯過的。
而他也相信,自己的這個舉動,對於朱元璋來說,是個無解的難題。
不論皇帝再怎麼暴怒,他都沒有辦法,解決大明沒有相關律法的問題。
哪怕此時當場增加相關律法,那也一樣不行,因為律法還是出現在這事情之後。
有自己的這話在,皇帝不可能對這些人,進行太大的懲戒!都快要絕望的劉歆,聽到胡惟庸這話,只覺渾身一個激靈,像是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了船一樣。
那種絕望感,瞬間就被無盡的驚喜所取代。
胡相就是高!居然能想到這上面。
他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叩首於地道:“陛下,臣錯了,臣再也不敢了。
這是臣等確實有罪,卻也是沒有律法規定,不得使用空印文書。
若是有相關律法,就算是給臣一百個膽子,臣也不敢這樣做啊!”
錢忠,李芳這左右侍郎,也都慌忙跪地叩首認錯。
並順著胡惟庸的話,把過錯都給推到大明沒有相關律法規定,不能如此做上面。
強調不能不教而誅。
眾多文官,此時望向胡惟庸的目光都變了。
這胡惟庸,不愧是當上丞相的人,心思轉動的就是快,居然想到這個辦法!
這個辦法好!看皇帝接下來怎麼辦!朱棡,朱棣兩個被叫過來上朝,專門看這些官員們,是個什麼嘴臉的親王,現在是又憤怒又著急。
憤怒於這些人,居然敢如此顛倒黑白。
胡惟庸這個丞相,不僅僅不幫著父皇說話,反而還將了父皇一軍,當眾硬頂著父皇,維護這些貪贓枉法的官員。
著急於胡惟庸這狗賊,還真會狡辯找漏洞。
別的一概不提,就死咬著大明沒有相關律法,不能不教而誅這一條不放。
如此還真不好辦。
不將其給辯駁倒了,接下來父皇想要發火,將這些蟲豸給處理了,都做不到理直氣壯,勢必會落人口實。
誰能想到,在他們看來將會順利進行下去的事情,居然出現了這麼大一意外。
胡惟庸感受著朝堂之中,隨著自己話的說出,氣氛發生的變化,心中暗自得意。
這次的事,最大的贏家必然是自己了。
並在心裡默默的計數,他覺得最多數到二十,太子朱標就會開口勸皇帝。
一來太子更願意遵循律法辦事,二來則是眼下事情,明顯極其不合規矩,而自己又當著文武百官,將這不合規矩的地方給提了出來。
等於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讓皇帝下不來臺了。
在這等情況下,太子這個極為孝順的好兒子,肯定會想方設法的,給皇帝找個臺階下的。
最好的臺階,自然是太子開口勸說皇帝,來個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相同的意思由不同的人說出來,給人的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然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又一次出乎了胡惟庸的預料。
一直等到他默默的數到三十了,太子那裡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這讓他很懵。
這事情,不對勁啊!
太子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朱元璋將胡惟庸神色收入眼中,暗自冷笑。
狗東西,懵了吧?上輩子空印案時,自己就遭受了胡惟庸的跳反,雖沒有影響最終的結果,但也一度讓自己挺難受,下不來臺。
同樣也讓自家標兒挺難受的。
這一次,自己提前將不少的事,都說與標兒知道。
和標兒詳細的分說了,這些人玩空印的這套把戲,對大明的危害有多大,可以侵吞多少錢糧。
說了這些人,會用什麼樣的辦法來混淆是非,顛倒黑白,把死的說成活的。
說了胡惟庸這個丞相,會當場跳反,並會用無律法規定,來進行狡辯,卡自己的脖子,妄圖矇混過關。
也說了自己的應對辦法。
如今,自己提前和標兒說的這些,全都應驗,看著這些人的表演,標兒只會厭惡。
只會覺得自己這個當爹的,對這些人大開殺戒對。
胡惟庸想要憑藉他說的這些話,就讓標兒站出來為他們說話,替自己這個當爹的找臺階,這怎麼可能!
華蓋殿內鴉雀無聲,諸多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著看皇帝如何應對。
很多人都覺得,胡惟庸的突然出手,精妙非常,皇帝在言語之上是翻不了身了。
站不住理了。
位於武將之首的徐達,已經做好了上位硬掀桌子的準備。
他很清楚上位的性格,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這些人明知故犯,趁機上下其手,貪墨錢糧,徇私枉法乃是事實。
哪怕他們再能狡辯,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哪怕胡惟庸找出來的應對辦法再精妙,死死抓住沒有律法這一條不放。
那也沒有什麼用處。
依照上位的性格,絕對不會讓他們矇混過關。
哪怕落人口實,硬掀桌子也要把事情給辦了。
趁機清掃蟲豸!
而他,勢必要牢牢站在上位這邊的,必要時刻為上位衝鋒陷陣!“呵呵,你小胡不愧是咱選出來的丞相,這水平可比劉歆他們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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