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人心思百轉之中,朱元璋冷笑出聲。“可在咱看來,你這話純粹就是它孃的在放狗臭屁!一樣是其心可誅!”
皇帝這是要蠻不講理,說不過就要以勢壓人了。
無數人心中,升起這樣的念頭。
胡惟庸當場摘下官帽,放在一邊跪在地上。
“上位,好叫上位得知,罪臣並非是故意袒護誰,而是如今真的沒有任何的律法可以依照,真的不能不教而誅。
這等事,臣斷然不能接受。
臣身為丞相,向上承接陛下,向下管理百官,調理陰陽。
結果現在,下面卻發生了這等事情,是臣這個丞相的失職。
不能事先發覺此事,並提前制定出相應律法來規範此事,導致君主無法可依,落人口實,更是臣這個丞相的過錯。
臣尸位素餐,愧對上位信任,臣請退位讓賢!”
胡惟庸突如其來整的這一出,出乎了許多人的預料。
很多人都沒有想到,胡惟庸這個,以往不被很多人看現在眼裡的人,在這等關鍵時刻裡,居然這樣硬!為了眾多無辜官員不被牽連,為了挽救眾多大明忠良,在皇帝殺心難奈的時候,居然敢硬頂上去!態度如此之強硬,直接跪地辭官!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這才是好丞相啊!原來,在此之前很多人都誤會胡惟庸這個丞相了。
“陛下,請依照律法行事。”
“陛下,律法乃是國朝根本。”
“陛下,若不依照律法行事,定然會引的人心浮動,壞國朝之根本……”
於是,眾多中書省的官員,紛紛跟著跪地,在這裡附和起胡惟庸的說法,為胡惟庸壯聲勢。
他們決口不提那些人,利用空印造成了多嚴重的後果,只不斷的強調皇帝要依照律法來行事。
這些跪地附和胡惟庸的人裡,有很多以往都是一心跟著李善長乾的,從來不將胡惟庸看在眼裡。
但現在,他們中的很多人,也都開始跟著胡惟庸衝鋒陷陣了。
胡惟庸感受到這些,心中為之開懷,這正是他所想要見到的結果。
事情正在朝著自己的設想,一步步的發展。
這一次之後,他胡惟庸必然要站著吃飯,李善長這狗東西,別想再讓自己當狗!就連皇帝,也別想再向以往那般,對自己呼來喝去!
自己將成為真正的實權宰相!
不少人都在偷眼去看李善長,想要看看韓國公是個什麼反應。
結果發現,韓國公站在那裡,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像是入定的老僧一樣,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讓許多人都禁不住暗自感慨。
還得是韓國公,就是能沉住氣,都這等關頭了,還能巍然不動。
這才是宰執的氣度啊!什麼叫做宰相肚裡能撐船?這就是宰相肚裡能撐船!武將裡面倒是沒人跟著跪,但見到了胡惟庸居然帶頭搞了這麼一出後,幸災樂禍,興致盎然看熱鬧的人,一點都沒有減少。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鬧大了才好。
鬧得越大,這戲就越是好看。
朱元璋坐在龍椅之上,看著一下子隨著胡惟庸跪倒的一多半的文官,絲毫不慌,眼中神情越發冰冷。
胡惟庸夠可以的!等到這些人嘴巴都停下,華蓋殿裡再次陷入到了沉寂裡,朱元璋這才開口:“誰它孃的說,咱大明就沒有相關的了律法了?
就沒有辦法依照律法來辦這事了?”
朱元璋望著滿朝文武,直接貼臉開大。
皇帝這是要強詞奪理了?!胡惟庸頓時興奮起來。
他還真不害怕皇帝強詞奪理。
論起耍嘴皮,強詞奪理,他本人,以及這眾多跪地的文官,才是真正的行家裡手。
皇帝一張嘴,想要和這多張靠耍嘴皮子吃飯的來辯論,要是能辯論的過,那才是怪事!
不僅僅胡惟庸,眾多跪地的文官們,也都意識到了這個事情,變得興奮起來。
都豎起耳朵,做好了準備,只等皇帝開口強詞奪理之後,他們這裡就立刻開口反駁,把皇帝說的啞口無言!
論起這上面的功夫,皇帝和他們相比,那是差遠了!
“臣愚鈍,真記不起有什麼相關律法了,還請陛下明示。”
胡惟庸開了口,寸步不讓。
今日是他奪取宰相權威的最好時機,哪怕死撐著,也不能後退一步。
“咱大明律裡,對於貪汙受賄,吃拿卡要,以什麼標準定罪,都有相關規定,對也不對?這些人涉及到的錢糧之多,都可以論死,對也不對?”
朱元璋望著胡惟庸詢問。
“上位,您說的對,大明律裡確實有著相關規定。”
胡惟庸立刻給予肯定。
“可是,大明律裡沒有任何一條律法有說,使用空印賬冊,就是貪汙受賄。
上位想要憑此定罪,只怕是不行的!”
胡惟庸聽到皇帝居然拿大明律說事,心裡頓時就笑了。
大明律他是研究的透透的,每一條都牢記在心。
皇帝想要用大明律來治這些人的罪,尤其是還是從嚴從重定罪,根本就不可能!
且看皇帝如何進行狡辯!
“胡相,你說的對,大明律中確實沒有明文規定,使用空印文書就是犯罪,就該如何如何。
所以,你就在這裡一直瞪著眼說瞎話,和咱摳字眼。
想要混淆視聽。
只想著法無禁止,把這事幹了就不違法。
可你們它孃的幹出來的這些事,已經造成了既定的違法犯罪的事實!既定事實就在這裡擺著,這些人就是靠著空印文書,私下瓜分大量本該輸送至太倉的錢財。
各個地方,為了把帳做的模糊,好方便各種貪汙,都它孃的弄兩本賬了。
一本就是這些人,現在大張旗鼓,拿著空印文書來到戶部,和戶部串通一氣,商量著填寫,做出來的假賬。
用來糊弄朝廷,糊弄咱這個皇帝!
另外一本,則記錄著各個地方實際的收入與支出。
用作他們內部來看。
各個地方徵收的稅,有比規定多一成的,有多兩成的,還有多三成的!這些多收的稅哪裡去了?都被你們給它孃的瓜分了!地方上分上一些,每年進京報稅了,再跟著稅糧進京一批,孝敬一下你們這些中樞的大員們。
你們雙方一些合計,就把這些多徵收的民脂民膏,都分到了你們給自的口袋裡!為什麼要用隨身帶著空印賬冊來進京,和戶部商量著填寫?
是你們說的路途遙遠,出錯了回去修改著不方便嗎?
是你們說的,路上稅糧會有一些損耗,不好記賬,來到這裡根據實收好填寫,好核算嗎?是好方便你們這些朝廷的官老爺們,吃地方上的孝敬!要是事先走了帳,你們還它孃的怎麼吃?怎麼拿?入恁孃的!
那些地方上來報稅的,都它孃的被咱給一股腦全抓了,各個都攜帶著空印賬冊,可謂是證據確鑿。
結果恁這些狗孃養的鱉孫,還在這裡振振有詞,強詞奪理!一個個把話說的冠冕堂皇的!還想把黑的說成白的!一群驢入的玩意,真它孃的把咱當成傻子來糊弄了是吧?!”
朱元璋說到後來,直接從龍椅上起了身,一手握住腰間天子劍,另外一手指著胡惟庸等人,親孃八輩的罵。
火力全開。
滿朝文武沒一個敢吱聲的。
“胡惟庸,你它孃的現在再來告訴咱,大明律能不能治罪這些人的罪?
有沒有律法依據?要不要咱將從戶部,找出來的那與眾不同的賬冊給拿出來,在這裡當著百官面,給恁都念一念,看看這些錢糧都流向了哪裡?
要不要讓你們中的一些人,來與咱交代一下,你們家裡的那些大量財產是怎麼來的?
是不是都合法?
能不能都給咱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隨著朱元璋的話,一句接著一句的往外冒。
原本還抱著必勝信心,覺得皇帝陷入到了自己所弄的言語陷阱裡,說的越多,錯的越多,接下來將會被自己等人,給堵住的胡惟庸懵了。
用既定的犯罪事實來定罪?還地方上有著兩本賬?戶部這裡把地方上多運來的稅糧,給暗中分潤了?這……這……皇帝從哪裡學到了新詞?又是怎麼在短短的時間裡,就將這些都給弄了個清楚明白?這也太恐怖了吧?尤其是聽到皇帝又說,要不要把戶部的那暗中記賬的賬本給公佈出來,還要不少官員交代家中財產來源,這更是差點把胡惟庸給嚇得心跳都停止了!
“上位,您說的對,依照大明律,確實可以處理這些人!
地方上的這些報稅之人,竟如此糊弄朝廷,當依法從嚴從重處理!”
胡惟庸立刻表態,頃刻之間便已經換了一副嘴臉。
再不說處理那些人,不符合律法了。
實在是他怕皇帝真把戶部那暗中記的賬冊,給拿出來公之於眾,也怕皇帝讓眾多官員,交代家中錢財的來路。
本來他和皇帝唱反調,是想要保住眾多地方官,施恩於眾多官員。
讓他們記住自己的好,從今之後好為自己所用的。
結果現在被皇帝這麼一操作,非但救不下來這眾多的官員,反而會將更多的朝中官員給牽扯進去。
真要讓皇帝這麼幹,那他可就賠大發了!還不得被諸多人恨之入骨?一些人的家人,跑去把將自己家祖墳都給刨了也不是不可能!那眾多隨著胡惟庸跪在地上,聲援胡惟庸,一起向皇帝施壓的官員們,此時此刻也全都懵了。
一個個像是被大手攥住脖子,待宰的雞一樣,再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一些人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並萬分痛恨自己為什麼腦子一熱,跟著胡惟庸就上了。
現在好了吧?攤上事了吧?!
原本在皇帝說出了地方那些人報稅之人,有著犯罪事實,可以適用大明律的時候,很多人就知道,狗皇帝又贏了,他們這次絕對說不過狗皇帝了。
可誰能想到,狗皇帝並沒有點到為止,反手就又掏出來個大殺器!這下子,他們全都被整的心驚膽顫了!
這件事,真要順藤摸瓜的這般查下去,有幾個人的屁股下面是乾淨?
真禁不住這樣查啊!
這皇帝,怎麼這樣不好對付了?本來已經忍不住想要出聲幫腔,呵斥這些人強詞奪理的徐達,止住了話頭。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只覺得滿心的鬱悶之氣,在此時都盡數消失。
上位方才的這一番話,罵的是真爽快!對於這些狗東西,就該如此才對!
朱樉,朱棡,朱棣兄弟三人,亦是覺得暢快淋漓。
看著這些狗東西們,明明做出那等嚴重的錯事,還死不承認強行狡辯,是真讓人火大。
老二老四兩個,都忍不住想要動手當場揍人了。
現在看到這些人,被自己父皇這一番話,給整成這個樣子,心情舒爽程度,絕對超過夏日飲冰!
而就在無數人惶惶不安的時候,一直站在那裡,沒有什麼反應的韓國公李善長,卻上前一步,準備說話的樣子。
見到這一幕,很多陷入到惶惶不安的人,心裡又一下子升起了諸多的希望。
韓國公肯定能給他們帶來一個大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