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錯誤的抉擇

石書的封面冰冷如萬載玄冰，但當他手掌按上的瞬間，那冰冷驟然變成了灼熱——不是溫度的灼熱，而是資訊的洪流，是跨越紀元的知識，是十二位混沌道祖以生命為代價封存於此的……遺志。

無數畫面、聲音、法則感悟瘋狂湧入石峰的意識。

他看到十二位模糊的身影圍坐在一張巨大的圓桌前，每個人都散發著足以開闢一方宇宙的恐怖氣息，但他們的臉上……卻寫滿了疲憊與悲哀。

“就這樣吧。”坐在首位的身影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系統不允許‘未知’，不允許‘變數’。我們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錯誤了。”

“但那些文明……”另一道女聲顫抖著說，“那些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探索更多可能性的文明……難道就因為他們不符合系統的‘最優演化模型’，就要被全部抹除嗎？”

“不是抹除。”第三位道祖抬起頭，他的眼中流淌著億萬星辰生滅的景象，“是‘重置’。系統會將它們格式化，還原成最初的資訊單元，然後按照預設的模板……重新演化一遍。就像花園裡長歪的枝丫，會被園丁剪掉，等待它再次按照‘正確’的方式生長。”

“可那不是生長！”有人拍案而起，整個空間都在他的怒火中震顫，“那是囚禁！是永恆的迴圈！系統要的，是一個永遠穩定、永遠可控、永遠不會有意外發生的宇宙！它不允許文明走出自己的道路，不允許個體誕生超越預設的情感，甚至不允許……誕生我們這樣的存在！”

長久的沉默。

“所以。”首位道祖緩緩起身，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化作無數流淌的資料流，“我們要給後來者……留下一些‘錯誤’。”

“以我們的道果為基，建立九座收容單元。”

“將所有被系統判定為‘錯誤’、但實則蘊含著‘可能性’的存在，封存於此。”

“然後……”他看向在座的每一位，“我們主動進入系統的邏輯底層，成為‘錯誤樣本庫’。”

“什麼？！”有人驚呼，“那意味著我們的存在將被徹底刪除！連轉世輪迴的機會都沒有！”

“但只有這樣。”首位道祖的聲音越發縹緲，“系統才會相信，‘錯誤’已經被徹底清除。它才會放鬆對宇宙的監控，給後來者……留出喘息的空間。”

畫面轉換。

石峰看到十二位道祖的身影在無盡的虛空深處燃燒，他們的道果化作九道貫穿時空的長虹，構建起九座宏偉的收容單元。而在最後時刻，他們齊聲誦唸：

“後世若有種子發芽……”

“請記住……”

“錯誤，不是要毀滅系統……”

“而是要給它……一個選擇的機會。”

“若未來某日，有人能走到這一步……”

“請做出你的抉擇——”

畫面戛然而止。

石峰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後背。

他終於明白了。

收容單元不是監獄，也不是避難所。

它是一個……陷阱。

一個留給系統的陷阱。

石書上，血紅色的警告文字下面，緩緩浮現出兩行新的選項：

“選項一：啟動‘錯誤淨化’協議”

“——將入侵的邏輯癌變體與收容單元內所有‘錯誤’一同淨化，徹底消除汙染源，確保收容單元‘清潔’，等待系統重新認證。”

“注：此選項將永久銷燬所有被收容的存在，包括‘背離的星辰’、‘拒絕的意志’、‘未完成的道’等個錯誤樣本。但收容單元本身將被儲存，可繼續執行火種儲存功能。）”

“選項二：啟動‘錯誤釋放’協議”

“——解除所有收容物的封禁，將單元內所有‘錯誤’釋放至外界，與邏輯癌變體進行最終對抗。”

“（注：此選項將導致收容單元徹底崩解，所有被儲存的火種將暴露於系統監控之下，大機率引發系統最高階別清理程式。但所有錯誤將獲得……最後的自由）”

兩個選項。

都是絕路。

沈月來到石峰身邊，星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不能……想想別的辦法嗎？”

林丹盯著穹頂上越來越大的白色侵蝕區域，聲音發乾：“那些癌變體……就快突破進來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石峰沒有回答。

他緩緩站起身，環視著這個廣闊的空間。

他看到那片發光的森林中，每一棵樹都是一條被中斷的文明演化路線——如果系統沒有干預，它們本可以走向星辰大海。

他看到那些封存的生物，它們的形態千奇百怪，有些甚至違背了基本的物理法則——但它們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可能性”，一個“如果”。

他看到液體球體中破碎的星辰，那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星系，因為文明集體選擇了“不被觀測”而被系統從實相層移除，只留下概念的殘影。

還有更多……

在空間的更深層，在那些懸浮平臺的陰影裡，石峰感知到了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存在。

那是“未完成的道”。

是歷代先賢在即將突破系統限制、踏入真正超脫境界的前一刻，被強行中斷、被封存於此的“道果雛形”。它們就像被掐滅在萌芽狀態的火種，永遠停留在“即將點燃”的那一瞬間。

每一個，都是一位天才的絕望。

每一個，都是一條被斬斷的道路。

而現在……

石峰要做出選擇。

是讓這些錯誤被“淨化”，永遠消失在宇宙中，只留下一個乾淨的、可以被系統重新認證的“收容單元外殼”？

還是……將它們全部釋放，給它們最後一次燃燒的機會，哪怕那燃燒會引來系統最恐怖的清理，哪怕那意味著收容單元徹底崩解，火種儲存計劃徹底失敗？

“石峰。”沈月輕聲喚他，“無論你選擇什麼……我們都跟著你。”

林丹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反正外面也是死，裡面也是死。不如……死的熱鬧點？”

石峰閉上眼睛。

他的意識沉入超脫火種深處。

在火種的核心，那點“定義”的權能正在緩緩旋轉。隨著剛才古燈火星的融入，這權能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他忽然明白了。

十二位道祖留下的，不是兩個選項。

而是一個……考驗。

他們在考驗後來者，是否真正理解了“錯誤”的意義。

是在考驗，這位“播種者”，究竟會選擇“儲存火種”，還是選擇“點燃火種”。

儲存火種，意味著妥協。意味著承認系統的絕對權威，意味著將希望寄託於未來某個更合適的時機——但那個時機，可能永遠不會到來。

點燃火種，意味著反抗。意味著現在、立刻、就要讓這些被壓抑了無數紀元的可能性，獲得一次綻放的機會——哪怕那綻放之後，是永恆的熄滅。

石峰睜開眼。

他的眼中，再也沒有猶豫。

他抬起手，不是按向石書，而是……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超脫火種從他眉心飛出，懸浮在掌心之上。

“我不是來儲存火種的。”石峰對著空蕩蕩的空間，對著那些注視著他的錯誤，對著早已消散的道祖遺志，平靜地開口：

“我是來……”

他猛地握拳！

超脫火種轟然爆發，暗金色的火焰化作億萬條細絲，射向這個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點燃火種地！”

火焰絲線精準地連線到了每一個被收容的“錯誤”。

發光的森林開始燃燒——不是毀滅的燃燒，而是覺醒的燃燒，每一棵樹都在火焰中化作一個文明的虛影，他們抬起頭，望向穹頂的白色侵蝕，眼中燃起了沉寂無盡歲月的……戰意。

封存的生物破冰而出——它們發出意義不明的嘶鳴，形態在火焰中不斷變化、進化，開始適應這個時代的法則，準備迎接最後的戰鬥。

液體球體破碎，那些被移除實相的星辰虛影重新變得凝實——雖然只是短暫的，但它們獲得了……最後一次閃耀的機會。

而最深層的陰影中……

那些“未完成的道”，一個接一個地……甦醒了。

第一縷道韻升起時，整個空間都在哀鳴。那是一條“絕對自由之道”，它的主人曾在即將超脫的瞬間，被系統判定為“不可控變數”而強行中斷。此刻，這道韻化作一柄無形的長劍，劍尖直指穹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