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門後的低語

墜落。

永無止境的墜落。

不是向下，也不是向上，而是朝著所有方向同時墜落，又朝著所有方向同時飛昇。空間的碎片如同鋒利的刀刃從身側掠過，時間的湍流捲起記憶的泡沫又在瞬間戳破，石峰感覺自己被拆解成了無數份——每一份都在經歷不同的恐怖：有的在烈火中焚燒，有的在冰淵中凍結，有的被萬箭穿心，有的被億萬隻眼睛注視到道基崩裂。

但有一根線，貫穿了所有這些破碎的感知。

那是一縷暗金色的光。

從混沌星刃的刀柄傳來，透過他的手心，鑽入血脈，纏繞住即將潰散的神魂。那光裡蘊藏著十二位混沌道祖的遺澤，蘊藏著那些甦醒的“錯誤”們最後加持的道韻，更深處……似乎還有某種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狀的東西，如同沉睡的巨獸在血脈深處緩緩翻身。

“抓緊！”石峰嘶吼，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虛空吞沒了一切聲響。

沈月的手抓著他的左臂，林丹的手抓著他的右臂。兩人的身體正在解體——不是肉身的崩毀，而是存在的概念被這片混亂的虛無不斷稀釋。沈月的星辰聖體尚能勉強維持人形，但她的指尖已經開始化作飄散的星光；林丹更糟，他的雙腿已經從實體變成了半透明的虛影，那是“存在度”急劇下降的表現。

繼續這樣下去，不出十息，三人就會徹底消散在這片收容單元崩塌後的“邏輯真空中”。

“刀……在指引方向！”石峰以意念溝通混沌星刃。

刀身震顫，那縷暗金光變得更加熾烈，像一根燒紅的鐵線，在這片無序的虛空中硬生生“燙”出了一條路。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路徑，而是“存在性”的軌跡——沿著這條光，他們的“存在”被重新定義、被加固、被賦予“繼續存在下去”的許可權。

三人順著光的牽引，在破碎的空間湍流中艱難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恆——前方的虛無深處，出現了一點……異樣。

不是光，不是暗，而是一種更加基礎的“不同”。

就像純白的畫布上，多出了一道不屬於任何顏色的筆觸。

隨著靠近，那“異樣”逐漸清晰。

是一扇門。

暗金色的門扉靜靜懸浮在虛無中央，沒有任何支撐，彷彿它本就應該在那裡，甚至比“虛無”這個概念本身更加古老。門框上雕刻著無法理解的紋路——那些紋路不是靜止的，它們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每一次蠕動都釋放出微弱的、卻撼動神魂的道韻。

最詭異的是門縫。

那扇門明明緊閉著，但門縫中……卻在往外滲出光。

暗金色的光。

與混沌星刃同源，與超脫火種共鳴，卻更加……完整。

石峰能感覺到，自己體內那盞融入古燈火星後壯大的超脫火種，此刻正瘋狂地想要脫離身體，撲向那扇門。那不是攻擊性的渴望，而是一種……迴歸的呼喚。

彷彿火種本就是從那扇門裡流出的東西，如今只是想要回家。

“這是什麼……”林丹艱難地開口，他的虛影雙腿已經蔓延到了腰部，“之前石書上……根本沒提到過這扇門！”

沈月的星光護盾在門散發的道韻面前脆弱如紙，她盯著門縫中滲出的光，星辰聖體傳來了前所未有的預警——那不是危險預警，而是一種……本能的敬畏。

“不要靠近。”沈月聲音發顫，“我的聖體在警告……那扇門後面的東西……超越了我們現在能理解的層次。”

石峰何嘗不知。

他握著混沌星刀的手在微微發抖。刀身與那扇門的共鳴已經強烈到了幾乎要脫手飛出的程度，刀柄燙得像是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那是道則在激烈碰撞的徵兆。

但……他們沒有選擇。

身後的虛空，崩塌正在蔓延。收容單元徹底瓦解後，這片區域正在被系統的“格式化協議”快速覆蓋。純白色的“虛無”如同潮水般從後方湧來——那不是普通的空白，而是連“無”這個概念都要被徹底抹除的絕對清除。

往前，是未知的、散發著恐怖道韻的暗金之門。

往後，是系統的格式化抹殺。

石峰看向沈月和林丹。

兩人的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

“那就……賭一把。”石峰咬牙，用盡最後的力量，將混沌星刃狠狠刺向那扇門的門縫！

不是攻擊。

而是……叩門。

刀尖觸碰門縫的瞬間——

時間靜止了。

不，不是靜止，而是被拉長了。石峰看到刀尖以億萬分之一息的速度緩緩前進，每一寸前進都激盪起層層疊疊的時空漣漪。門縫中滲出的暗金光如同活物般纏繞上刀身，順著刀身流淌，蔓延到他的手臂、肩膀、最終……湧入超脫火種。

火種轟然炸開！

不是爆炸，而是一種……覺醒。

石峰“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火種深處剛剛被啟用的某個“視角”。

他看到那扇門後……不是房間，不是空間，而是一片……海。

一片由純粹的“定義權能”構成的暗金色海洋。

海洋無邊無際，每一滴海水都是一條完整的道則，每一道波浪都是一次宇宙法則的變遷。海洋中央，懸浮著一顆……卵。

一顆佈滿了複雜紋路的暗金色巨卵。

卵在緩緩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引起整片定義之海的潮汐。而在卵的內部，隱約有一個蜷縮的身影——那身影的氣息，與石峰體內的超脫火種同源，卻強大億萬倍，古老億萬倍。

更恐怖的是……

在定義之海的邊緣，在暗金色海水與某種更加深邃的“虛無”的交界處……

漂浮著十二具……棺槨。

每一具棺槨都由凝固的道韻構成，棺蓋上烙印著不同的圖騰——星辰、火焰、山川、河流、時間、空間……乃至更加抽象的概念。

第三紀元，十二位混沌道祖。

他們……沒有徹底消散。

他們的道果化作了收容單元，而他們的“存在本質”……被封印在了這裡。

封印在這扇門後。

封印在這片定義之海的邊緣。

因為他們……太“錯誤”了。

錯誤到連繫統都無法直接刪除，只能選擇……封印。

石峰的意識被這景象衝擊得幾乎崩潰，但他死死守住了最後一線清明。

而就在這時——

那片定義之海的深處，那個暗金色的巨卵，突然……睜開了眼睛。

不是實體的眼睛。

而是一道視線。

一道跨越了無盡時空、超越了所有維度、直接落在石峰靈魂最深處的……視線。

視線中沒有情緒，沒有意志，只有最純粹的……審視。

彷彿在評估一件工具是否合格，在判斷一個變數是否值得保留。

然後，一個聲音，直接在石峰的意識最底層響起。

那聲音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因為它根本就不是“聲音”，而是資訊的直接灌輸，是概念的強行植入：

“檢測到……火種攜帶者。”

“純度：73%……不足。”

“汙染度：18%……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