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這夥人不是一般的古惑仔,他們有槍的!”
張崇邦扶了扶身上的防彈背心,隨後握著自己那支點三八,準備整隊進入待命狀態。
肥沙此時正好帶隊從張崇邦身邊經過。
他不禁瞥了張崇邦一眼,隨後晦氣地直搖頭,趕緊帶著自己那一隊人馬,往前方支援過去。
漁船依舊停靠在碼頭,絲毫沒有開走的意思。
肥沙意氣風發,十幾年的當差生涯,從未像今天這麼威風過。
整個油尖區的行動組整戈待發,睇他肥沙一步一步邁上輝煌。
此次行動的總指揮李文彬親自下令,下場的一切行動聽從肥沙的調配。
“廖sir,勞煩你幫我做件事情!”
肥沙手拿一個擴音喇叭,一手叉腰站在碼頭上方,朝身邊的廖志宗喊道。
廖志宗的目光始終放在那艘漁船上,只是回應了一聲。
“乜事?”
“勞煩讓張崇邦那夥衰神滾遠點,去後方待命!
連浩龍很兇的,我怕到時候子彈不長眼,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現場的兄弟開槍,這個撲街又要在法庭佐證我們違反紀律!”
廖志宗本來有些不耐煩,乍一聽肥沙的說辭,似乎覺得有些道理。
於是作為這起行動的副指揮,他趕緊和身邊的下屬下令,讓刑事組的差人靠後,省得他們在前面添亂。
清了清嗓,肥沙頂著碼頭的狂風,開始把擴音喇叭放到嘴邊。
“連浩龍,你聽住了!今晚你的貨倉已經被我哋抄了,賬本也被我們搜出來了!
海里有水警配合這起行動,你是跑不掉的!
我勸你老實上岸,不要負隅頑抗,乖乖跟我們回去,接受法庭的審判!”
就在肥沙叉著腰喊話的時候,一旁的廖志宗已經急了。
他幾次拉扯肥沙的肩膀,並大聲提醒。
“肥沙!你這麼喊話不是逼著連浩龍和我們死磕嗎?不要瞎搞,我哋還要抓他回去受審!”
只是肥沙一臉的得意忘形,不耐煩地開啟了廖志宗的手。
“廖sir,對付這種貨色,就該好好殺殺他的威風!
不給他一點壓力,他就不知馬王爺有三隻眼,真當他是尖東霸王?”
說罷肥沙又拿起喇叭要喊話,卻被廖志宗一把奪下。
連拉帶扯,將肥沙趕到一旁。
同時廖志宗趕緊拿起喇叭,朝著漁船大喊。
“連浩龍,鬥了這麼多年,你還有什麼不服氣的?今天這個場面你早該想到,是大丈夫,就趕緊上岸,做人要輸得起!”
肥沙只是在一旁撇嘴,同時已經掏出了自己的點三八手槍。
‘何耀宗,我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
如果連浩龍鐵了心要做縮頭烏龜,那我也沒辦法了……’
船艙裡,連浩龍依舊在大口灌酒。
滿滿一瓶威士忌,已經見了底。
酒勁上腦,連浩龍只感覺心中說不出的苦悶。
往事一遭遭浮現在心頭。
從他第一天出來混開始,他就想過自己會有很多種結局。
眼下被差佬圍困,也只是他諸多幻想過的結局中的一種罷了。
唯獨他沒有想到,曾經和自己相濡以沫的老婆,居然也會背叛自己!哐當——
酒瓶被連浩龍砸在船艙壁板上,登時摔得粉碎。
如同下定某種決心,連浩龍掀開一個工具箱,從裡邊掏出一支老款的m1加蘭德步槍。
這支槍跟了他十幾年了,膛線都幾乎磨平。
但十幾年如一日,連浩龍始終沒有捨得換掉這支步槍。
正如他看待自己的老婆素素一樣。
咔嚓——
子彈上膛,連浩龍提著槍,一聲不吭往外邊走去。
素素已經猜到了他要去幹什麼。
“阿龍!”
這是一聲發自內心的呼喊。
只可惜,連浩龍無言。
冰冷的沉默,是最致命的創傷。
“阿龍——”
哐當——
面對素素的呼喊,給到回應的只是狂風掀開鐵皮艙板門的聲音。
砰!砰!砰——
一連幾聲槍聲響起,在素素的注視下,連浩龍的背部炸開一片血霧。
他手中的那支老爺槍微微抬起,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取而代之的是素素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挑!肥沙,你為什麼要逼他!”
廖志宗氣得直跺腳,這麼多年,他無時無刻不想看到連浩龍被拷在審訊室的椅子,接受自己審問的場景。
但眼下再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了。
此刻廖志宗沒有任何戰勝死對頭的快感,興許他也明白,連浩龍這種人,是死也不願落到他們差人手中的。
肥沙只是聳聳肩:“我都不知道你在怕什麼,一個賣粉,死了就死了?那麼多證據,夠我們結案的啦!”
肥沙眼尖,說著指了指船艙裡頭。
“喂,裡邊還有個女的。
別說我做事不厚道,這個女的就由你們a組拉回去,你哋鐘意怎麼審,就怎麼審啦!”
說罷肥沙抖了抖外套的領子,招呼一班人收工。
“回啦回啦!甘大個風,小心明天著涼!”
……
颱風過境,雨過天晴。
這幾日何耀宗一直躲在屋子裡,飲茶,看報,點點鈔。
中間好幾次林懷樂想要登門拜訪,都被何耀宗以颱風天氣不宜出門給拒絕了。
這段時間何耀宗唯一做的正經事,就是和陳天衣通了幾次電話。
一切準備工作已經準備就緒,輿論發酵的很成,量裁陪審團已經組織完畢,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午三點陪審團舉手表決透過重新量裁方案,邱剛敖等人就能重獲自由了。
何耀宗開啟電視,調到亞視臺,此時亞視正在播放對油尖區一干警署的一些高層警務人員的採訪。
率先接受採訪的是總督察袁家寶。
面對記者的鏡頭,他正在娓娓道來。
“關於我們尖沙咀警署,去年發生的這起警隊人員瀆職案件,我覺得我有必要做一次控訴。
我哋港島警隊的第一職責,就是守護每一位市民的安全!
站在一個警務人員的身份上來說,我認可法庭的仲裁。
不過我還是要說,邱剛敖他們有罪,但罪不至此!”
袁家寶說著整理了下胸前的領帶,動容道。
“我現在要站在一個普通市民的立場上多講兩句,試想一下,當我的生命受到歹徒的威脅,我也希望有這樣一群悍勇的警察,救我於水火之中!
如果當初是我抓到那個賊,為了維護一個市民的人身安全,我也會義無反顧使用特殊手段,去獲取人質的關鍵資訊!”
採訪袁家寶的記者似乎也被他這種精神感染。
“袁sir,您的情緒可能有些激動,某些措辭可能不當,相信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冇!”
袁家寶義正言辭地回應道:“我哋差人辦案,為了市民的人身安全考慮是情有可原的。
我為自己剛才的一切言論負責!”
記者趕緊岔開話題,將鏡頭轉向了站在一旁等待採訪的司徒傑。
此時的司徒傑稍顯侷促,當初邱剛敖一夥人辦案,就是他為了討好霍氏銀行的股東,向邱剛敖那夥人發話——不擇手段,出什麼事情他來扛!
結果事後問罪,他便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此番被警署趕鴨子上架,面對鏡頭,他老大有些不自然。
亞視的記者發問了。
“司徒傑警司,你作為該起綁架案件的負責人,對於你的下屬使用非法刑訊逼供手段打死了嫌犯,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嗎?”
司徒傑眼神飄忽。
“警隊有紀律的,我哋做差人的,自然該遵守警隊的條令條律。”
“不是的阿sir,我是在問你,你對你的下屬使用刑訊逼供的手段,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
換個說法就是你認為三年的刑期量裁,對這你這幾個下屬是不是太嚴苛了些?”
“邱剛敖這夥人呢,平時在警隊表現素來是不錯的。
不過我也沒有想到他們會打死嫌犯,真是讓人惋惜。”
何耀宗直接關掉了電視。
這做差人的也和古惑仔沒有什麼兩樣,跟錯了上司,註定要衰到發瘟。
拿起電話,何耀宗熟念地撥通了一串號碼。
“盲輝,小惠在嗎?
下午三點,讓她取三十萬現金送到中環的陳天衣律師事務所去,結下那邊的尾款。
你也跟著過去見見世面,別一天到晚畏畏縮縮的!”